黑衣人遁走之后,大殿中陷入了短时的平静,窗棂上的那只百灵竟不怕人,直接飞到了老和尚不知生死的身上。
江远行却无心留意这些,怎么办?此时殿中两个重伤垂危之人,还有一个性命虽无大碍,但明显已失去行动能力的人。
如果是平日里那个对一切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江远行,一定会先查看几人伤势,然后分析利弊,找出最优的解决方式。
然而此时此刻,江远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丁灵不能死!
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按住丁灵的伤口,江远行却看到丁灵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江远行心中大恸,难道是传说中的死亡定律?留遗言交代出boss的身份然后领盒饭?不听……为了丁灵,不能听,江远行抱起丁灵直接向山下跑去,只要没留下遗言,人就会留着一口气,就没那么容易死……
出殿门时与正爬向夜摩天的年前和尚擦肩而过,两人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上山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下山时迷阵已经破去,大概是年轻和尚的鬼气破去,也没有野兽再出没,江远行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飞奔到了山脚,青骢马师师还在山脚草地上悠闲地吃草。
微微松开手,看着丁灵胸前已经殷红的棉布,江远行却没有直接骑马带丁灵回北府,下山的过程中,江远行强迫自己心里燎原的野火压下去,告诉自己要冷静,他知道,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丁灵!
如果直接策马回北府,恐怕丁灵在路上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来到山脚,江远行抱着丁灵来到老猎人住的茅屋,看到老猎人正在生火,屋里躺着他的儿子阿良。
看到两人,老猎人也是一惊。
江远行急道:“李老丈,这附近可有大夫。”
老猎人道:“我们这礼佛村马上就要彻底荒废了,哪来的大夫,而且附近虽然也有村落,但是村中的大夫恐怕也看不了这样的伤……”
江远行自然明白,这些村医平时看些头疼脑热还可以,这样严重的刀伤恐怕只能看着。那只有第二条路了,江远行道:“老丈,你可知晓金陵北府的位置。”
老猎人略想了想,道:“应该能找到,之前去金陵办事路过过。”
江远行道:“老丈,山脚下有匹马是我的,你骑马去金陵北府,找一个叫周仵的人,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来,走中正路,不要走小路。将这个交给他,他自然会跟你来。”说着江远行将自己的腰牌摘给了老猎人。
老猎人接过江远行的腰牌,没有丝毫耽搁,找到师师,便直奔北府而去。
此时老猎人的儿子阿良也来到了院落中,阿良本身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比较虚弱。江远行问清了最近村落的方向,便把丁灵暂时安置在老猎人家的床上。
这时,江远行发现丁灵的嘴唇又在蠕动,继续假装看不见……
不多时,江远行找到了那个村落,向村中人雇了辆驴车和车夫,回到老猎人家中,与村民一起将丁灵安置在驴车中便向着金陵驶去。
上了驴车,江远行习惯性地去按丁灵的伤口,才发现丁灵胸前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一条白布从丁灵左肩绕过缠到右边腋下,猎人面对山中野兽受伤流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在处理伤口上要有经验得多,现在的包扎比江远行的简单处理明显要精致得多。
江远行查看了丁灵的伤势,还好这一刀伤在右胸,如果再往左偏上一寸,恐怕丁灵会当场断气,江远行脑中突然闪现刺中丁灵后那几个黑衣人的神态,似乎他们本来并无意伤丁灵,那个黑衣人应该改变了刀的方向,才没有伤到丁灵的要害吧。
正准备出发,阿良来到驴车前,道:“江大人,刚刚我感觉这个姑娘有话要说,我就听了。”
死孩子,江远行心中暗骂,死亡定律不知道吗:“她说了什么?”
阿良道:“她一直再说两个字,好像是色狼。”
不按套路出牌……
江远行赶紧把要按住丁灵胸口——哦不——是伤口的手收回来。
刚入到金陵城内,江远行便雇了一辆更宽敞更稳的马车,此时江远行却是越来越着急,眼见着丁灵面色越来越苍白,江远行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地在丁灵耳边叫着:“小铃铛,你要撑住……”
江远行心急如焚,一直往外眺望,终于看到前面的路上烟尘四起,几骑飞驰而来,正是老猎人与北府中的几人。江远行赶紧让车夫停下,让赶来的周仵上车查看伤势,江远行和同来的天测、王顺、方直守在轿外,相顾无言。
片刻之后,见周仵从轿中走出,江远行赶紧走上去询问。
周仵额头有大滴的汗珠淌下:“老大,丁护法的伤……恐怕没有办法了……”
江远行抓住周仵的肩头道:“什么意思,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
周仵肩被抓得生疼,看着江远行快要喷出火的眼睛,不知为什么,今天老大会这么在乎这个人的安危:“我刚才查看了伤势,丁护法从受伤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以上,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如果当时救治我还有一些把握,但是耽搁了这么久,失血过多……”
看到周仵面上的痛苦之色,江远行才猛然松开手,刚刚还烈火一般的双眼突然就蒙上一层水汽:“有没有更好的大夫,只要能治好她,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江远行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他知道,虽然周仵在北府办案之时作为仵作,但是医术已非寻常,周仵束手无策的伤势,恐怕别人也难以施救。
几人正黯然间,王顺突然道:“老大,你先别灰心,你们有没有听过怪神医这个人?”
江远行正在熄灭的希望突然又燃了起来,道:“怪神医?我没听过,医术很精湛吗?”
王顺道:“传闻这个人曾经救过很多人,甚至能够起死回生,只是脾气十分古怪,并不是谁让他救人都会救。”
江远行急道:“这个人在哪里?”
王顺道:“前几人听人说这个怪神医就住在金陵,只是一直比较低调。”
王顺只知怪神医住在北门桥附近,具体却是不知。江远行抓住了这唯一一丝希望,哪里还肯放开,便让王顺几人当先走,去打听那神医的住处,自己跟着马车向北门桥驶去。
到得北门桥,看到王顺几人,王顺还真打听到了怪神医的住处,此时江远行庆幸北府中有这样以为消息灵通之人,只是脑中却在胡思乱想,不知那怪神医到底怪在哪里,是见死不救还是杀一人救一人?江远行觉得此时如果让自己去杀一个人或许他也会做。
待一行车马来到怪神医宅邸前,已经又过了许久。
丁灵的脸已苍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