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飞鸿大致说过那一夜发生的事,丁灵大为光火。
为江州知府的恶劣行径愤慨,更为飞鸿如此遭遇感到痛心。
丁灵气愤道:“世间怎有如此可恶之人,这样的人不要被我遇到。”
飞鸿道:“妹妹不会再遇到了,因为那一夜,知府府衙所有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丁灵自然之道“他”是谁:“那姐姐不是……”
“对,我已经死了,我本也以为自己死了。但是有一天,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我发现我竟然复活在了他的身体中。”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状态,总之就是活在了他的身体中,可以看到他周围的世界,他浑浑噩噩的样子让我很难过。”
“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和他沟通,看着他独自一个人喝酒流泪,我的心比他更痛,我好想告诉他,我一直陪着他。”
“我从周围人的谈论之中,偶尔听到了那一夜江州府衙发生的事,我知道,这一定是他做的。”
“后来他渐渐地振作起来,但是我却发现自己在渐渐变得虚弱,力量在一天天从身体里被抽走。”
“后来,我随着他流落到了徐州,在那里发生了一场大瘟疫,本是一场人间惨剧,但是不知为何,我竟然在那个地狱之中一点点恢复着力量。”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可以看到人刚死时飘出的灵魂,我可以从这些新死灵魂吸取部分力量。”
“我想要一直陪着他,就不断地吸收周围取之不尽的力量。”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竟然可以在他分神或者睡着的时候控制他的身体。”
“游魂了那么久,突然有一个可以掌控的身体的感觉,妹妹恐怕永远也无法体会。”
丁灵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笑,我真的体会过啊,但是我永远也不想再想起……
“后来有一天,有个奇怪的人教我了一个法子,只要先把灵魂拘禁在血印之中,之后用这些灵魂的力量结成法阵,就可以用法阵的力量长久维持我的存在。”
丁灵奇道:“奇怪的人,什么样的奇怪的人?”
飞鸿换了个姿势,右臂拄着膝盖,下巴托在右手上:“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一直穿着遮住全身的斗篷,就那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教了我那个法子之后就消失了。”
“他告诉我,每次结成法阵只需要六七个人的灵魂,就可以持续两三年不再需要吸收力量。”
“江州瘟疫过后,没有更多的人死去,我又开始渐渐虚弱,于是,我决定试试那人教我的法子。”
“按照他的心法,我可以把自己幻化成一道流光离开相公身体,只要不超过五丈,都可以自由行动。”
“我脑中想着自己最熟悉的那两条丝带,便画成了丝带一样颜色的光。”
“第一次行动那一晚,我趁相公睡着,带着他的身体到了目标家外。”
“那是我精心选择的目标,在瘟疫中,我亲眼见过他杀了他的兄弟,夺走了兄弟的财产,推说兄弟死于瘟疫,那时的人命如草芥,即使有人觉得异常也没人真正调查,偏偏杀人时被我撞见。”
“既然要有一些牺牲者,不妨选择一个恶人。”
“我带着沉睡中的相公来到他家墙外,然后化作一阵流光进去,一切都很顺利,他的灵魂在他的额头被我封进了一个樱花状的封印,这是我最喜欢的形状……”
“有了第一次,后面的几次都是水到渠成,我都挑的一些我所知道做过恶的人。”
“法阵很快结成了,那之后,我的力量果然不再消褪。”
“然后我就一直随着相公流浪,两年后,在汝南,我再次布了一个法阵,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现在法阵的力量又弱了,我就只好再做一个,妹妹,我想一直陪着相公走下去,你能明白吗?”
丁灵点点头,但是疑问也随之而来。
“那姐姐为何会选择赵都司,他和云梦姐姐非常恩爱,赵都司走了云梦姐姐……”
飞鸿的脸上闪过一片戾气:“恩爱?恩爱就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出来偷腥,这样花心的男人,不该死吗?”
丁灵还想争辩,但是看着飞鸿的脸色,还是放弃了,见惯了风月场中的虚情假意,飞鸿大概不会相信一个招蜂引蝶的人也会真心对待自己的娘子。
听江远行说过,初见赵都司和云梦,是在自己受伤那次,当时云梦找上东方白的家门,就是因为这位东方白带着赵都司流连于勾栏。
说来赵都司对公主到底是什么感情自己有如何确定。
“那姐姐为什么选上我,我似乎并未做什么坏事……”丁灵认真地回忆。“是因为我占了那个呆子的屋子吗?”
绞尽脑汁,丁灵只想到这么一件事。
飞鸿扑哧一笑,原本绷着的脸瞬间绽开:“妹妹,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呆子。”
丁灵急道:“怎么会,他那么笨我怎么会喜欢他?”
看着丁灵捂着自己发热的脸,飞鸿笑得无比开心:“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不喜欢。”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他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然后发现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就想捉弄他,想揪他的的小辫子——如果他有小辫子的话……对不对?”
丁灵愣愣地点了点头。
飞鸿心里却有些痛,要为了自己而让这个刚刚品到恋爱滋味的小姑娘就这样死去吗?
飞鸿飞快地把这个念头赶出脑子,她是无辜地,自己就是罪恶的吗,我来可怜她,谁来可怜我?
那一晚的景象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一舞过后,飞鸿急着离开,她要回去陪相公,中秋之夜怎可让相公一个人度过。
但是知府却不放人,说是要给自己结工钱。
被知府领着来到后院的耳房中,飞鸿愈发觉得不对,结工钱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想要退出去,却发现门被从后面关上,关上前,飞鸿认出了门外的人是知府的师爷。
“你要干什么?”飞鸿靠着门躲避着扑过来的野兽。
“干什么,只是让你做回老本行而已,伺候老爷一次,老爷保证你和你相公以后在江州顺风顺水。怎么,还要跟我这装贞烈吗?”
“我早就离开锦绣阁了,大人……大人放过我,我和相公对你感激不尽。”
“哼,婊子就是婊子,跟我装什么清纯,不伺候好老爷,你别想离开这里。”
被那头野兽扑倒在地,飞鸿不断地挣扎,随手抓起什么砸在知府后脑上。
知府”哎呦“一声翻身离开,飞鸿看到野兽头上留下一行血迹,野兽发狂一般拔出腰里的匕首刺了过来:“你这个臭婊子,看得起你才让你伺候我,不识抬举,不识抬举!”
飞鸿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第一次跳舞时的感觉再次回到自己身上。
没有羞耻没有悲欢,想看戏一般看着野兽在那个身体上泄愤。
飞鸿自嘲:自己有了避风港,就忘了世界一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