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个15岁的女孩从房间走出来,是个文静的女孩。
李雯抱着奶奶,安抚奶奶。
看来家里这个环境,是不适合问话了。
鲍余对李雯提议,“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店坐坐可以吗?警察叔叔有几个问题想和你聊聊。”
李雯同意了,从屋里抓起书包,就和鲍余出了门。
到了咖啡馆,李雯朝沙发上一靠,整个人就像是松了下来,状态也变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鲍余问。
他从李雯的身上,闻到了烟味。
李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支,“可以不要告诉我妈妈吗?”
“我想她应该也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吧。
李雯心想。
在母亲和奶奶面前,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她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
她脑袋里,回想起一年多前的一幕:
她在一个又臭又脏的房间内,她的手脚被捆住。
有个男人把她的衣服脱了,还有个男人拿出手机,对着她拍照。
“咔嚓”“咔嚓”,她叫着、哭着,无助而绝望。
而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李广坤就站在屋外。
想到这里,李雯重重地吸了口烟。
“能和我说说你的父亲吗,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具体的日期我真不记得了,应该有一年多了吧。”
李雯初中一直都住校,一周或者两周才回来一次。
“一年多没见你父亲,你不会想他吗?你不会想知道他去哪儿了吗?”鲍余问。
“我想,他是去躲债了吧。我们全家人都没怎么提过他。“李雯回答得轻描淡写。
其实自李雯有印象起,这个父亲李广坤就没怎么管过她。
父亲老是在做生意,老是在外地跑,她都有些忘记李广坤长什么样了。
从小到大,妈妈也很忙。
有好多份工要打。
是奶奶郑芬把她拉扯长大的,接送她上幼儿园、小学,给她做饭,给她讲故事,她和奶奶最亲。
……
……
祝君富去了阳城,找到在去年春节李广坤入住的那间酒店。
有了令人振奋的收获,当时值班的服务员,还记得李广坤来过。
“因为那时候是春节,本来就没有什么住客,这个客人当时开了三天房,他哪里都不去,就是吃饭的时候下来一下。”
“春节也没有什么外卖了,他就买方便面,买了再回房间,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天。”
“哪都没去?”
“好像是吧。”
这名女服务员当时春节要上班,也是苦不堪言,酒店就留下两个人。
她和另一个人,轮流值了三天三夜的班。
她对李广坤有印象,“因为他大半夜的时候会跑下来透气,在门口抽烟,一次都要抽一个小时,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抽烟?”
祝君富忽然想起,李广坤这个人是不抽烟的,他是一个酒鬼啊。
祝君富又问服务员,“他有买酒吗?”
“买酒啊……这个我就不太记得了。”
毕竟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之后,女服务员找到了当时入住的单子,上头有李广坤的签名。
签名证实李广坤在去年除夕夜入住这间酒店,直到初三才离开。
只不过签名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在签名处名字涂了一下,也就是说开始签的第一个字并不是“李”字,而是另一个字。
然后他把这个字改了,写了李广坤三个字。
谁会把自己的名字写错呢?
祝君富盯着这张签名,他的心怦怦跳着。
这不是李广坤的签名,而是——凶手的签名。
这就解释得通了。
过小年的那天,凶手在建材市场花高价买了五袋水泥,将李广坤碎尸溶入水泥块里,再抛尸。
之后,凶手用李广坤的身份证,买了车票去阳城,下榻到这间旅馆三天三夜。
到了三月,凶手又用李广坤的身份证,在贵县出没,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迷惑警方视线,增加查案的难度。
可是为什么他能够用李广坤的身份证,而不被发现呢?
难道他会易容?
“你还记得当时那个客人来的时候,他长什么样吗?穿什么衣服,发型是什么样的?”祝君富追问服务员。
“就是普通的中年吧……我没有太留意。”
中年人。
看来凶手和李广坤,无论是从年龄和身形来看,都比较相似。
他懂得化妆易容,了解人体骨骼结构,难道凶手是个生物老师?
或者是个医生?
紧跟着,一个非常奇怪的职业,在祝君富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凶手会不会是一名入殓师?
……
……
和李雯聊了有半个多小时。
从话语中可以感觉到,李雯并不喜欢父亲李广坤,甚至来说有点讨厌。
鲍余忽然想起来,这一家人对于李广坤的死,都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反应:
婆婆郑芬更多的是忏悔。
老婆杜丽馨更多的是解脱。
而李雯对于李广坤的死,好像就是看过一条什么新闻罢了,更多的是漠视。
甚至他感觉到,李雯对于整个家庭,是失望的。
之后有几个朋友来找李雯,她便离开了。
鲍余回到玉龙小区取车,和门口的保安聊了一会儿。
结论一样,保安乃至邻居们,对李广坤都流露出厌恶之情。
“这个人真的不行,和小区居民打麻将,赢了钱就拿走,输了就欠着,都是他老婆来帮他还的。”
保安接着说,“他老婆也是没话说的,一个人打几份工帮李广坤还钱,有次他们在院子里吵架,好像是李广坤要把杜丽馨的身份证,拿去贷款套钱。”
“杜丽馨不同意,李广坤就直接打他老婆,就在院子里,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下得去手,啧啧啧。”保安摇摇头。
“这样子啊。”
鲍余心想,难怪一家人,对于李广坤的死,会有这样反应。
“那去年之后,你们就没见过李广坤了?”
“我记得……我最后见他的那天是小年吧,那天印象特别深,因为李坤喝得大醉,就坐在保安亭,吐得到处都是。”
“然后我就打电话让郑芬下来接他,哎,这个老人的命也是真的苦,我看她脚都走不动路了,还要天天操心这个儿子。”
说到这里,门口传来几声喇叭声。
鲍余回过头,门外有一辆银色的尼桑轿车。
这个小区内轿车不多,每次入内都要由保安开门。
鲍余盯着这车看了会儿。
车内坐着一个男子,大约四十岁。
他摇下车窗,递给保安150元,“这个月的停车费。”
保安笑着收下钱。
等这辆车进入之后,保安又很嫌弃地把这150元扔进抽屉里,赶快跑去洗手。
“这钱有毒吗?”鲍余诧异地问。
“不是啊,这个男的他……他是干那个的。”保安小声说。
“干哪个的?”
“给死人化妆的。”
银灰色的轿车,给死人化妆的,中年男子。
鲍余在思索着什么,“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胡一汉,哦,他就住在李广坤的对门。”
“对门?”
“李广坤住304,他住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