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父亲的话惊呆了,盯着他的眼睛,想分辨他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事实是,父亲从来不会和人玩笑,更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
“你是说,只要我们有孩子,我们就必须分开,不然,我和亚茹,和孩子,都会死”我一字一顿,试图从每一个字眼里找出证据,证明他这话本身就是荒谬的。
父亲并没有回应,只是默然的看着我。我却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绝对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会这样”我难以克制激动,直冲到柜台前,大声问道。
父亲沉声回答了一个字“命。”
“别给我说虚的”我双手用力拍击台面,“你在外边干什么我管不着,但亚茹是我的爱人,你今天必须把话跟我说清楚”
父亲盯着我看了一阵,掐灭了烟,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书本那么大的布包放在柜台上,用两根手指推到我面前,“你打开看看。”
我二话没说,扯开布包,里边竟是半本残旧的像擦屁股纸一样的破书,和一个小的油纸包。
父亲又点了根烟,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对面的长椅,“你先过去坐下,好好把书里的内容看完,然后我们再说。”
我并不是一味冲动的人,更何况面对的是不苟言笑的父亲。
短暂的情绪发泄后,我暂时冷静了些,咬着牙,拿起那半本破书,转身走到长椅边坐了下来。
只看了第一页,我就有些呆住了。
上面只用毛笔写了八个字人心可怖,比鬼当诛
仅仅只是八个字,却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我那时虽然还年轻,但由于平时不爱说话,所以更能敏锐的察觉到许多人下意识忽略了的一些东西。
有些人当面称兄道弟,背面勾心算计;有些人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背着兄弟就偷穿兄弟的衣服
“人心可怖”我下意识的点着头,喃喃把这四个字读了一遍。
我没有接着读下去,因为,我又发现了另一个让我感到意外的细节。
这笔迹
我抬眼看向父亲“这句话是你写的”
父亲点点头“这上面记载的,全都是我手录的。你先看,看完了,我们再谈。”
我没再多说,可当我看完所有的内容,目光再次转向父亲的时候,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感觉面前的男人很陌生,就差用当时一句时髦的话问他“你是从火星来的吧”
破书上记载的,竟是一些捉鬼驱邪的方法,而且间或穿插着只在香港鬼片里才见到的那种鬼画符似的图桉。
如果说这些我都还能勉强接受,那最让我理解不透,甚至说是感觉毛骨悚然的,是破书末尾三张纸上记载的内容。
前头的,全都是抓鬼驱邪,虽然于我而言透着邪魅,但字里行间不乏正气凛然。
末尾三张仍是毛笔书写,看笔迹,出自同一个人,然而,每一张开头一行字,都让人打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
这三行标题般的字,分别是
剥皮换脸;
鬼搬尸,祭阴曹,鬼门关开,断头采煞;
吹命灯,断人魂
我僵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开口“再再给我根烟。”
父亲没说话,点了根烟,和刚才一样,码在了柜台边上。
看到指间骤然多出一根点着的烟,再想想破书前边载录的内容,我夹着烟的手指忍不住有些发抖。
我勉强吸了口烟,问父亲“这这种递烟的法子,好像是给鬼抽的我”
“你没死。”父亲摇了摇头,“我说过,普通人不能进这家驿站。我是这里的老板不假,可你既然还没有染指阴阳,就还是普通人,我只能带你的生魂进来。”
“生魂”
我点点头,心里是真有些佩服老头子了。
如果我现在经历的一切不是在做梦,那么,他已经用最简单的法子,证明了破书中记载的真实性。
同时我也意识到,之所以到现在我还能保持平静,并不是我的接受能力强,而是当阴阳驿站凭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用经历的事实,扭转了我平常的认知。
我合上破书,看着父亲问“你是阴阳先生”
父亲摇头“真正的阴阳先生多是除魔卫道,在他们看来,阴阳泾渭犹如黑白之分明,他们只会站在他们认为白的一边。我不会。
所以,我不是阴阳先生,如果一定要给所有职业都安加一个称呼,除了驿站老板,我更喜欢叫自己阴倌。”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怎么称呼你徐老板还是徐阴倌”
父亲一瞪眼,大声道“喊爹”
我虽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咳出来,但父亲的这一嗓子,倒是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紧张。
我把手里的破书放在面前的桌上,学着他的习惯性动作,反转手,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在书页上敲了敲“这也是你给我的还是和这驿站一样,是将来要转交给真正的驿站老板的”
“除了最后三张,前边的,都是要一字不漏的转交给下一任正式老板的。”
“最后三张”我眼皮勐一跳“最后三张好像不是什么正统路数。”
“是邪术”父亲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也是你将来最可能会用到的。”
不等我开口,父亲就又敲了敲柜台,“事实上,这书上所有的记载,对于你来说,都是邪术。因为,这是鬼术,也就是鬼才能够使用的术法你不是鬼,只要用了,就是逆天而行”
见父亲面色凝重,我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换句话说,就是,我服软了。
好吧,我承认,我的接受能力明显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
我刚才都是自以为是的死撑,其间不排除叛逆。
可事实是,当一切回归重点
真正的重点是,我现在跟他说我要结婚,他却带我来到这个鬼地方这好像是真正的鬼地方。
然后,我们父子经过一番佛家打玄偈似的对话
最最最重点是他说我娶了亚茹、生了孩子,我和亚茹就得分开,要不然,我和亚茹,和我们的孩子,就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