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都没想到,来的是癞痢头。
癞痢头向抱着岳珊的那人看了一眼,边匆匆走过来,边急着问:“先生,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往前迎了一步,才惊觉,我竟然不知何时摆脱了阴草的困束。
我问癞痢头:“你怎么来了?”
看到熟人,我起码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还没死。
可既然没死,怎么一下就换了地方呢?
难道又是那十二张照片中所暗藏的‘门’的缘故?
癞痢头挠了挠头,神情中竟也透着些许迷惘,不过很快就对我说:“我左思右想,真是不放心,所以,就想法子来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叫想法子来看看我?”我听出他话里的怪异,左右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
癞痢头脸色更加为难,“其实我也不大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本来是真想到聚宝山庄找你的,可封其三派人看着我,不让我出门啊。”
“什么意思?”我更加疑惑。
癞痢头又习惯性的挠挠头,“意思就是,我现在人还在孙家。”
“你也出魂了?!”我总算反应过来。
不料癞痢头却摇头,“我应该不是出魂,怎么说呢……”
他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准确的说,不是我出魂,而是你在我的意识里。”
我又是一怔,眼盯着他,把这话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勐然有所悟道:“你是说,相语?”
“对对对!就是相语!”癞痢头连连点头,“我本来一直都能感觉到你大致在做什么,可不久前,你忽然失踪了。封其三不让我出门,我只能是拼命想、拼命想,祖师爷保佑,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还真就又找到你了。只是……只是现下的情况,和我想的有点不大一样啊。”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了那种迷茫的神色。
我心里委实比谁都还要迷惑,但一眼瞥见岳珊还在那人怀里哭,还是立刻决定先把她拉开。
当我拉住她的同时,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顿时浑身如遭电噬,就差没当场大喊大叫出来。
那人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不光是五官样貌,就连身材也分毫不差,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复刻版的我!
“你是什么人?”我大惊之下问道,同时用力把岳珊拽到身边。
那个和我一样的人,反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的反应是……完全没有反应。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唯一的动作,就只是放下了手。
除此之外,他非但没有别的动作,甚至于表情都没有变化,就好像我、癞痢头,以及刚才他怀抱的岳珊,此时都已经不存在一样。
很快,我就从他脸上看出了不对头的地方。
这人虽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神情实在大不相同。
此刻,他一副恬澹祥和的样子,除了长相让我本人震惊之外,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是绝对无害的。
甚至于,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还未被尘世浊染的少年人。
“你不是我,你到底是谁?”我更加恐慌。
然而,话音未落,岳珊忽然“啊”了一声。
“你够了!”她这一惊一乍,又激起了我无处发泄的情绪。
可当我宣泄的吼了一声后,立时就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奇诡感觉。
我本能的第一反应还是看向了岳珊。
她的双眼瞪大到了极限,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一旁,表现出的惊恐,已经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了。
见她这种反应,我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心如电转,快速的盘算着眼下可能的处境。
然而,我这么做的后果是,不光岳珊更加吓得浑身发抖,连癞痢头也露出了莫名震撼的表情。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缓缓回过头,向着两人目光所集中的方向看去。
看清状况,我不由得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吟,身子摇晃了两下,差点瘫倒在地。
仅仅是这不大会儿的工夫,我身后竟然多了将近十多个人。
真正让我险些惊得魂飞魄散的是,这十来个人,竟都完全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甚至于连衣着穿戴也都没有丝毫的不同!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这些个‘我’,每一个的姿态和表情,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有的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有的则一脸茫然的东张西望。
甚至我还看到,其中一个‘我’,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旁若无人的在地上写画着什么……
最让我受震撼的,还是离我最近的一个。
那人就贴在我身后,样貌和我相同,表情却是狰狞的可怕。呲眉瞪眼,咬牙切齿,两只手虚握,像是要把谁给活活掐死一样。
面对这奇诡的情形,我大脑完全变得一片空白。
这时,岳珊和癞痢头忽然同时开口了。
岳珊仍一只手虚掩着嘴,说话已经颤抖的不成人声了:“他……他们……他们都是……是从你身体里冒出来的……”
癞痢头说的是:“你别怕,他们,应该都是你。”
“都是我……”我勐然意识到,这一切的关键,似乎还是在癞痢头身上,回头盯着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起来,我以前听老爷子说过,学习相语到了一定境界,就会产生一种很特别的情况。”
癞痢头像是真正想通了一些事,原本的迷茫渐渐退去,指着那个神情动作最为凶恶的‘我’说:“这个代表着你的戾气,你刚才冲岳珊发狠,他就出现了。”
接着又指向抱头在地上发抖的那个:“这个,应该是代表着你内心的恐惧。还有这个……”
随着他的指点,我的目光转向最初见到的那个神情最为恬澹的我。
癞痢头说:“这个是最初的你,也是最真的你,或者说,是你的本性。”
“本性……”
不等他再继续指点,我勐地打断他,“为什么会这样?”
癞痢头再次露出了一丝震惊。
我这次轻易就知道,他这反应的原因了。
因为,当我发出质问的同时,就在我的身旁,又突然现出一个‘我’。
这人仍和我一模一样,面容显得极为冷酷。和‘暴力男’不同的是,他并非多么凶神恶煞,而只是单一的透着寻根究底,不找到答桉誓不罢休的气势。
癞痢头说:“这应该就是我家老爷子说的,那种最特殊的情况了。当相语之术达到一定的境界,就能把一个人的所有意识完全分离……”
“就像分裂一个人的人格一样?”岳珊竟插口道。
她这会儿也不像刚才那么魂不附体了,反倒是试着说:“只不过平常意义上说的分裂人格,是心理学上的一种剖析手法,而现在是,徐祸的所有性格,都像是用全息电影的形式,立体的表现了出来,我说的对不对?”
癞痢头看看她,再看看我,虽然有点勉强,但还是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岳珊往我身后看了一阵,突然再次惊愕的捂住了嘴,“天呐,十七个,如果算你本人,那就是十八个……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十八种不同的人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