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意外地发现柳如是还在上海,竟然没有走。
“如是小姐怎么还在这里?”王越严重怀疑自己的忽悠失败了,按说柳如是应该坐送孤儿去起点城的那艘滚装轮出发了。
柳如是笑了笑,拿出一张拜帖对王越道:“王大人,因为天如(张溥字)先生要见大人,所以如是只好留下来代为引见。据说过些天还有一班客轮要北上天津,奴还是坐下一班船走吧。”
前些天张溥正好在盛泽,遇见回来收拾东西要远行的柳如是,这才知道柳如是应王越邀请要去起点城。张溥早就想拜见王越了,既然柳如是与王越认识,正好托她引见。
张溥乃复社巨擘,政党魁首,按说复社是东林党的余脉,应该看不惯王越才是。
其实不然,张溥这个人要以政治的眼光来看待他,他不是简单的愤世嫉俗的书生,而是政治家。
从他拿着被东林和复社唾弃的阮大铖的钱,运作非东林党周延儒重新入阁,就可以了解到他是个为了达到政治目的,根本不在乎用什么手段的人。
张溥这个人的雄心不小,复社正是他一手创立的,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已经有成员三千多人,著名的爱国文人陈子龙、夏允彝、侯岐曾、杨廷枢、顾炎武、归庄、陆世仪、瞿式耜、文震孟等都是社内中坚。
崇祯六年,三十二岁的张溥主盟召开著名的虎丘大会,那时的他站在千人石上登高一呼,群起响应,朝野震惊。
他觉得这还不够,这只是在野的力量,他还要操纵朝政,要影响天下走势,他要做在野的首辅。于是他的老师周延儒,就成了他手里的一个重要的砝码。
他之所以运作周延儒入阁,就是因为他抓住了周延儒的小辫子,所以他不担心周延儒不听他的。
张溥在玩火,他是在钢丝上跳舞,老奸巨猾的政客是那么容易摆布的?张溥年仅四十岁就被人下毒害死,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王越对张溥是做过了解的,毕竟这人是复社领袖,在文坛上的影响力很大。
拿着拜帖,王越思虑再三,想想还是叹息道:“还是不见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柳如是没想到王越不待见张溥,于是低声劝道:“江南文坛,无出牧斋、天如者,王大人还是见一见的好。”
王越笑着道:“他们要是来谈学问,我倒是愿意当学生,听一听他们的课。可惜,他们不是来谈学问的,而是来谈政治的。算了,既然如是小姐开了口,那就见一见吧。”
“王思华多用我复社人等为己用,可见心向我复社,若能争取将是我等的一大臂助。”张溥自信地道。
王越又吸纳了方以智、孙临、徐孚远等复社成员为其做事的情况,张溥已经知道了,所以他对这次会见很有信心。
同车的杨廷枢苦劝道:“天如兄,王贼跋扈,何苦屈尊取辱?”私下里东林和复社的一些人,也是会骂王越王贼王贼的,这是因为王越对东林的抨击和那些对抗朝廷的举动。
张溥根本听不进去这些,他要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张溥认为温体仁就是王越在朝中的敌人,而温体仁现在是周延儒登上首辅的绊脚石,所以他来了。
王越接见他们的地方设在登陆舰会客室,这登陆舰就连柳如是也是第一次来,她和张溥、杨廷枢在勤务兵的引领下,向会客室走去。
三人都被登陆舰镇住了,柳如是虽然已经住在了客货滚装轮上,对现代舰船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登陆舰更大,更宽广,更科幻。
以张溥这样身份的人,按说王越应该倒履相迎的,现在张溥已经不计较这些了,王越的实力已经让他觉得深不可测。
王越还算客气,早早的已经在会客室门口相迎:“来的可是张天如先生和杨维斗(杨廷枢字)先生?”
“太仓张溥!”“长洲杨廷枢!”两人先后自报家门,站在原地没动。王越倒也没在意这个细节,而是拱手回礼:“久仰大名!在下便是王越!”接着向会客室一让道:“请进!”
王越这么客气,主要是对这个杨廷枢,这是个在明末少有的几个有气节的人之一。
清初,杨廷枢密谋反清,事败被擒,坚贞不屈,不肯放弃气节躬身向北,壮烈而死!
这是个值得尊敬的历史人物,中国历史上,每每最黑暗的时刻,总会有这样的人站出来,用自己的血书写时代最绚丽的篇章。
王越请三人入内落座,看茶,问道:“二位先生文名著于宇内,联袂登门,王越愧不敢当。不知二位先生,有何事要谈?”
张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拱手开门见山道:“思华以文著名,以武立身,南征北战,无有不胜者。今大明北有建虏,西有流寇。新君确立之初,本有圣君当朝之像。不想随后急转直下,朝局不振,纲纪败坏,思华以为何以至此?”
这个话题王越不想跟他们深讨,毕竟观点差距很大。他想了想对二人道:“本人的座右铭就是,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说的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多做一点实事。”
张溥和杨廷枢听的很不舒服,“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一句,张溥二人算是听出点意思来了。但是听着并不舒服,王越这话,不就是在说复社这帮人空谈误国么?我们哪里误国了?明明是皇帝不用我们,导致奸相在朝,东林被压制了。
不过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就不好看了。
杨廷枢性情刚烈,听到王越这话,不乐意了。背地里都王贼王贼的叫,当面也不客气的冷笑道:“何为实干?何为空谈?凡事必先有纲,纲举而目张,思华以何为纲?”
王越对杨廷枢的无礼并不在意,这就是一个纯粹的文化人,性情偏激,爱钻牛角尖。跟他没啥好计较的,不过这话还是要说清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