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山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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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二觉得最近流年不利,先是城里县尉儿子小妾的弟弟看上了自家大女儿,要强娶,那家伙算什么东西!林老二原本想托关系跟主吏掾接上关系,将大女儿嫁给主吏掾小儿子,就算做妾也成,有了主吏掾关系,说不定他林老二还有机会当上啬夫,成为王国有官身的成功人士。

可县尉不是他得罪起的人,就算是主吏掾也不敢得罪县尉,县尉儿子的小妾地位很低,可听说那小妾很得县尉儿子喜欢,这事情就麻烦了,自己能拒绝吗?如果不怕县尉给自己按一个通匪的罪名,他当然可以拒绝。

林老二家大业大,他舍不得家里那些坛坛罐罐,所以,结局已是注定。

光嫁个女儿,还不算什么。昨日山里的怪物突然发疯跑到村口祸害来了,结果村里死了一堆人,连给他种地的村民都死了三个,这让林老二觉得有人在挖自己心里的肉。

林老二不在乎泥腿子性命,别的村泥腿子死再多,他也只会幸灾乐祸嘲弄几句,可死的是给自己干活的,那又不一样,那么多田地,林老二自己都要经常下地干活,一下少了三个,林老二一时三刻到哪里去找人?

林老二可以去城里买奴隶,可买奴隶要花钱,花大价钱,林老二不想出那份钱,所以他将主意打到这次丢了孩子的猎户身上,谁知他刚开口,就在山老六这里碰了钉子。

还好,山老六死了儿子还有别的人要牵挂,林老二很欣慰,看来第一个算是拿下了。

“老六啊,你来帮我种地,每季收成我只收七成,剩下三成归你。”见山老六面带不满,林老二赶紧又说:“别觉得我收多了,这地是我的,农具是我的,每季粮食城里要征收三成,我又出地,又出农具,只收你四成不算多。”

三成……

一亩地收成二石,种子就要十分之一,再给村长七成,自己只得两成,要想家里两口吃饭,这地就要种六十亩才能维持一年勉强果腹,这还真不如自己打猎活得自在。

俩人照顾六十亩地?也不是不能照顾,百亩都可以,只是照顾的越多,产量越低。

山老六摇头:“村长收太多了。”

“不多,不多,这地可是我的,农具也是我的,你只要耕地就成,农闲时你不还能去山里打猎嘛。唉,世道不好,北方戎人时不时就南下开战,朝廷本来只收一成,现在为了抵御戎人入侵,又加了两成北防费,听说朝廷正在商议,是不是再加一成东防费,说是东边那些夷人也垂涎我们这,朝廷需要有粮抵御东夷可能入侵。最后这些都落在我等小民身上。”

一说起朝廷征收,就算是林老二也只有摇头叹息,他不是官,逃避征收是逃不了的,而且真要打起来,他还要跟村里成年人一样被拉入军队,不是驱逐北戎,就是进攻东夷,反正打哪边都要死人,死谁全看老天如何安排。

这年头,当个村长也不好当啊。不然他也不会一门心思想巴结主吏掾,想当什么啬夫了,当了啬夫就算一样逃不了被征兵命运,可啬夫在军队里能当屯长,指挥五十人作战,这比他这个村长能当的伍长要高太多了——这个村长在当官的面前屁都不是,要是不巴结,说不定连伍长都不是。

活下来,比什么都强。可林老二眼睁睁看着啬夫离他远去,不是为了拉拢人心,他也不会给山老六开出三成收成的回报。三成很少吗?看看周围,哪个村里地主给种地的这么多?能有口吃的不错了!

山老六有些犹豫,村长早就说过,朝廷要加大征收,作为猎户,他们每年上缴的猎物也是不少,要是开战了,他还要跟着村里人一起上战场,打赢了能有点微不足道的奖励,打输了,命怕是都没了,就别想什么奖励了。而且,败军还想获得奖赏?

乱世人命不如狗啊。

山老六上过战场,只是全程打酱油,没杀过一个北戎,没抓过一个东夷,只是一群人挤在一起,挥舞挥舞长矛,跑几步敌人就跑了,没功劳自己回村只能继续当猎人。

村长倒是在战场上杀过一个北戎,于是他成了村长,还划了块地给他。

现在,朝廷加大征收,这是又要打仗了?

“老六,我知道你打猎是把好手,只要你帮我干活,真要朝廷要打仗,我让你做我副手如何?说不定到时候你也能割颗首级,混得好,还有分田进爵可能!”

打仗,捞军功,分田地,可自己连儿子都没了,还要田地干什么?进爵,爵位儿子可以降一级继承,没儿子那爵位也就没意义了。

“老六,你又没到古稀之年,孩子没了,你家婆娘可以再生嘛,婆娘要是生不了,真要有出息了,你也能讨个小的,再生他几个儿子,何必没了俩儿子就觉得天塌了?打猎太危险,你看昨日为了对付那怪兽,村里死了多少人,你每日进山打猎,万一遭遇不幸,那可就彻底没了香火,还不如给我干活安全点,以后要是战场上博得功名,还能再生孩子,家里香火一样有望。咱们一个村的,我坑谁也不会坑乡亲们是不是?”

山老六给村长说的有些动心,再讨个小的他是不会的,跟婆娘生活这么些年,有感情了,只是自家婆娘说不定还真能再给自己生个大胖小子呢?

要是再有个儿子,真要上了战场自己也不怕,后继有人,怕什么?万一有个功名,家里不就发了?

而且村长说的没错,打猎真很危险,一个人上山打不了什么猎物,只能捉只山鸡,捕只山羊,遇到猛兽就只能逃命,逃不了就要认命。只有几十人一起行动,才能对付那些猛兽,可行动人多了,有什么收获,上缴朝廷后自己再分,分到他头上也没剩多少,而且就算大家伙一起上,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什么损失,昨日不就是全村都出动,结果死了五个,还没奈何那只怪兽?

种地真的很安全,不必担心背后突然蹿出只狼咬你的脖子,只是村长收的未免太狠了点,只给自己留三成,去掉种子,只有两成,山老六一时犹豫不决,想答应,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还能争取更好条件。

看了眼屋里,屋里的婆娘完全没注意到外面俩人,还沉浸在俩儿子失踪悲痛中。

“村长,能不能多点?三成太少,要不,种子你出,收获我占三成?”

“嗨呀你这山老六,啥都我出了,那我还要你干嘛,只是出一把子力气?这样,乡里乡亲的,咱们各退一步,种子我来出,交了朝廷那三成,剩下的我七你三!你看如何?要是你肯出种子,交了朝廷的,咱们可以我六你四,反正都一样。”

都一样吗?山老六只会数一只羊两只羊,知道四比三大,只是多占一成却要出种子,而种子也要占了一成,这么说不管是不出种子占三成,还是出种子占四成,都差不多,只有他细心伺候那些庄稼,要是庄稼大丰收,差别才出来,要是大丰收了,当然是四比三高……

山老六正要答应自己出种子,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嗡嗡声,像是蜂群正在靠近,细听又不是。

山老六寻声望去,远处天空出现一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正在朝自己这边飞过来。

“这是什么?又有怪兽袭击?”

林老二也听到声音,顺着山老六望的地方看,同样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想起昨日怪兽袭击,林老二就算杀过人,脸还是白了,村里死了太多人,可死不起人了!

山老六眼力好,在山里他连天上飞的老鹰眼睛都能看到,望着越来越近的“怪鸟”,山老六摇头:“不像……上面好像有人?是……”

山老六呼吸突然急促,脖子涨了起来,失声惊呼:“十四!是十四!!十四回来了!!!”

林老二只依稀看到怪鸟后面好像坐了什么人形东西,听到山老六喊十四,林老二愕然,真是山老六大儿子?山里失踪一夜,这山十四还活着?

屋里的女人听到自己丈夫在喊十四,浑身打个激灵,也不干嚎了,爬起来跌跌撞撞冲了出来:“我家十四呢?我家十四在哪儿?”

女人冲出屋,就见丈夫跟村长站在一起,正目瞪口呆看着天空,天上,一只发出嗡嗡声的奇怪大鸟正急速接近,上面……

“十四!”女人喊了一嗓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

“爹!娘!”山十四在飞机上看着父母,兴奋地朝下面挥手。

这才多少时间?中间天神老爷在一块草地上降下来说是休息休息,结果还没休息够,又拉着他飞了起来,然后山十四就在天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到了村子,看到了自家茅屋,看到了家门口的父亲和村长,也看到母亲从里面跑出来。

“趴好了抓紧扶手,我们要降落了!别再把脚放在下面,小心出事!”

前面山十四乱动,后面坐的杨宕勇脸快黑成锅底,带人飞行实在不是很美好的事,这孩子太爱动了!本来承载就快到极限,他这一动,操纵飞机飞行的杨宕勇只觉得难度骤然加大无数倍,他还真怕飞机失事!

要是掉下去,被外星人改造的飞机估计没什么问题,可杨宕勇还是血肉之躯,他是一定会出事的。

“抓好了!”

飞机再次进入下滑航线,山十四已经有一次降落经验,这次很听话将两腿蜷起来,不敢再放在下面了,第一次降落他没听话,结果脚差点骨折!那种疼,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就算第二次降落,山十四还是闭上了眼睛,地面急速接近给人的感觉未免太刺激了些,光听尖啸声越来越大山十四就浑身颤抖,睁开眼看看?他怕自己会吓得叫出声,那在天神老爷面前太丢人了。

屁股一沉,感觉接触了地面,山十四这才睁开眼,真的已经降落,这怪鸟还在减速,要不是他用力撑着扶手,山十四很怀疑自己会被甩出去,至于甩出去后果……

第一次起飞前天神老爷给他做过示范,将一根木头从怪鸟后面丢过去,结果木头被甩飞老远,还短了一大截,山十四很怀疑自己脑袋有没有那根木头硬,所以,就别好奇心太重了。

其实山十四腰上有根兽皮将他捆在机身上,想飞出去还真不容易,但山十四不知道,他没有“安全带”的意识,他只知道起飞前天神老爷用一根卷起来的蛇皮从他腰上缠过,至于为什么,天神老爷没说,他也不敢问。

或许,这是天神世界的仪式?

螺旋桨已经停止旋转,杨宕勇将捆在山十四腰上的蛇皮解开,把他抱了下去,一落地,山十四就冲着正朝自己赶来的父母奔了过去。

“爹娘!我回来了!”

然后,山十四一头扎进父亲张开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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