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胜利还是没有顶住王素琴的淫威,没办法,老太太连自己家老头都拉了出来,余胜利那首长要是不出面,他找谁来也顶不住。
余胜利将杨宕勇“招供”出来,王素琴本来不肯相信,可又觉得余胜利不会欺骗自己,她犹豫了,最后,将工厂从困境中带出来,压倒了一切其他想法,只是余胜利却拦住了她。
“嫂子,老嫂子哟,您可不能这么做,这孩子最近日子难熬着很,他妈为了他的小聪明,都不知揍过他几回了!您要真想解决问题,最好还是先找小勇母亲,说动她才成,不然那孩子肯定不敢再说什么了。”
余胜利也是着急了,他看得出杨宕勇现在对外人很有戒心,杨宕勇的母亲,钱工更是防贼一样,生怕杨宕勇又出什么妖蛾子。
“我这可是为了公事。”王素琴才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理直气壮的很:“厂里几百号人等着吃饭,他要是普通人我还不问他了。”
余胜利直搓手,心里无数马匹在奔跑:“哎呀呀……老嫂子,我说实话啊,这孩子最近日子真不好过,他最近在我们单位招惹了不少是非,他们家压力很大,真的很大。”
“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几个月前跟扶桑搞合资吗?”见王素琴点头,余胜利才道:“那孩子怀疑扶桑过来的代表团,里面有特务,本来他只是跟几个要好的朋友说了说,谁知小孩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消息闹得单位都知道了,你也知道,我们站里是保密单位,这个,有外国人在附近出现,单位当然要防着些,可那代表团最后不是正常离开吗?”
“有人说闲话了?”
王素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人觉得站里为了一个小孩的言论一惊一乍,要是真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人家也没什么怪话,可不是没发现吗?那人家就要为你一群大人为什么要听一个小孩话,说道说道了。
杨宕勇要是四五十岁,没人会说风凉话,可他不才十岁出头嘛……
难道我们这么多大人,说的话还没一个孩子管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压力,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
王素琴两道浓眉皱了起来:“有什么好说闲话的,保密条款不知道?”
余胜利有些无奈:“就是有人心里不舒服,还有啊,上个月,有混混在他们学校外面,抢小学生零花钱,结果给小勇遇到了,小勇阻止时,那混混还拿刀捅小勇。”
“小勇受伤了?”
“没伤,那孩子练过,躲过后把那混混抓了。”
“还好还好,这可是见义勇为好事。”王素琴长吁口气,又高兴起来。
王素琴前些日子不在迪城,每天为了羊毛衫的事东奔西走,不知道这一个月在她身边还发生了这种事。
“本来是好事,可被抓的是六道湾人,家里全是甘南来的农民,人家一见自家孩子被抓了,结果跑区里闹事,当时动静闹得蛮大,上百号人围堵区政府,说什么本地人欺负他们外地人。”
“他们小孩抢钱还有理了?”
余胜利更加无奈:“闹呗,没理也先闹它一场,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跟着起哄,最后市里领导发话,把那抢劫行凶的小孩给放了。”
王素琴沉默了,做了好事,结果却发现正义没有得到伸张,当事人心里会怎么想?那个孩子还小,怕是现在对这个社会只有绝望吧?
“这事我家老刘知道吗?”
“知道,站里孩子抓了地方混混,我们就跟军区汇报过,那边一说要放人,我们再次和军区说过,军区也跟地方沟通过,可人家说孩子还小,只是玩闹,用不得当真。”
“也是甘南的?”
见余胜利点头,王素琴只能咬牙。
想了想,王素琴觉得自己的事还很重要:“那个孩子母亲也是军人?这样,我先见见那孩子母亲,厂里事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素琴相信,只要孩子父母是军人,她就有办法说服他们。
果然,原本很热情的钱筱薇,在知道这位三号首长夫人,是为了厂子销售问题想找自己儿子,征求下解决意见,钱筱薇的热情以光速消散。
“我儿子才多大,他还在读小学,哪懂哪些生产销售事情?大姐,这事您该找商业部或者轻工部才是。”
王素琴拉着钱筱微的手,笑眯眯道:“钱工,我知道您儿子前些日子受了委屈,不管是抓特务,还是抓坏人,您儿子都没错!您儿子的表现组织是看在眼里的,组织是相信你儿子的,也是大力支持的!这点您放心,组织绝不会让好人受委屈!”
一听组织相信自己儿子,钱筱微眼泪都下来了。
“现在虽然不是战争年代,是和平时期,要发展生产,改善人民物质生活,可该有的警惕还是不能放弃,你儿子表现很不错,相当不错!至于与坏人作斗争,这更是该表扬!有的人头脑不清楚,那是要犯错误的!好啦,别哭了,一时的委屈不算什么,我家老刘那些年受委屈都受了十年,不也守得云开雾散了?”
钱筱微捂着嘴,边流泪边点头。
组织,一个神圣的名词!
组织相信,认可,这一刻钱筱微觉得再大的委屈都没了。
至于王素琴能不能代表组织,这点钱筱微并不怀疑,先不说站里的余主任就在身边,光王素琴是边疆军区三把手夫人这个名头,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领导夫人不会骗自己。
王素琴面带微笑,拉着钱筱微坐下,苦口婆心道:“妹子,你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人。你也知道,组织上派我管理厂子,可大姐水平有限,这厂子让大姐管得半死不活,大姐也急啊,再怎么说,咱也不能给国家造成损失不是?你儿子当时提醒过大姐,可大姐当时没注意,现在厂子有困难,妹子你看是不是让你儿子给大姐帮个忙?”
钱筱微犹豫了,从人情到国家,这位大姐语气让她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
钱筱微有些心烦意乱,自己儿子有本事,能得到别人认可,这是做母亲最高兴的事,可儿子还小,那么重大的事让儿子来决定,别人会怎么看?这又让她坐立不安。
方寸大乱的钱筱微吞吞吐吐道:“……可是……小勇才十一岁啊,他知道什么?”
王素琴拍着钱筱微手背,笑道:“嗐!有志不在年高嘛,是金子总会发光,你儿子本事可大着呢,你这当娘的应该高兴,支持他才对。”
见钱筱微心神不定,没答应也没拒绝,王素琴心一横,投下重磅炸弹:“妹子,我也是做妈的人,我也总觉得自己孩子总是小孩,可孩子小不小,不光要看年纪,还要看心智,你儿子心智上面可一点都不小,这么说吧,这次小勇要是能帮厂里摆脱困境,我会跟后勤部说话,让小勇当我们厂副厂长!”
无非是一个副厂长,王素琴才不在乎这个,只要能把厂子搞好,她就谢天谢地了,不然她王素琴还有脸见那些老姐妹?
钱筱微急忙道:“这可不行!小勇才多大,当不了这个副厂长……唉,其实小勇也没什么本事,能不能帮上忙还不一定,大姐,要不,等下午小勇放学了,您问问他吧。”
钱筱微吓了一跳,儿子现在已经被人说三道四了,谁知道这位领导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真要当上副厂长,还不让人戳脊梁骨?可人家领导夫人这么说,自己再拒绝,就太不会做人了。
无奈下,纵然再不开心,钱筱微也只能同意王素琴跟自己二儿子见面,聊一聊与学业无关的话。
王素琴抬头得意地看了眼余胜利,卖东西,她不在行,做人家思想工作,她不服有人比她更强。
“老嫂子,你真让小勇当你的副厂长?”
钱筱微回去工作了,余胜利疑惑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有些小得意的王素琴。
王素琴回答的很霸气:“年龄算是问题?我家老刘当年十二岁参加革命,十三岁担任组织委员,十五岁就是营政委了。只要有能力,为什么不能让他当副厂长?”
余胜利无话可说,现在是当年战争年代吗?那时候还有二十一岁的军团长,现在?
想想杨宕勇的年龄,余胜利就觉得牙疼,不到十二岁的厂长,这要成了,肯定全国轰动,这老嫂子说话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下午,杨宕勇刚回到家就见家里客厅坐满了大人。
杨宕勇赶紧放开拉着余晓燕的手:“妈,我去写作业。”
钱筱微叫住了杨宕勇:“小勇,王厂长有点事找你。”
杨宕勇愕然,这才仔细看客厅里坐着的人。
母亲身边的吕阿姨倒是面带微笑,可坐吕阿姨边上的余主任却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这是对自己拉着余晓燕的手表示不满?这都拉了多少年了,平常也没说什么啊?
杨宕勇莫名有些心虚。
隔壁的聂叔叔和李阿姨也在,俩人表情有些复杂,那算是羡慕嫉妒恨?
父亲那边,站里的王政委一脸无关坐在那里,像是陪绑……哦,凑热闹的。
还有一位熟人。
顷刻间,杨宕勇将客厅的人都看在眼里,脸上露出八颗牙的微笑:“王奶奶好。”
王素琴一脸的慈祥,眼睛笑得如两道弯月,拍了拍身边放着空置的凳子:“哎,小勇啊,到奶奶这里坐,奶奶有事跟你说。”
杨宕勇看了眼母亲,母亲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杨宕勇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母亲并不愿意王奶奶找自己。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它确实存在。
杨宕勇有些忐忑走到王素琴身边,乖乖坐下,心里打定主意,现在自己是小孩,不是大人,不该说的话坚决不说!
余晓燕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进退两难,直到王素琴朝她招了招手,让她也过去,这才看了眼余胜利,也不管父亲怎么想,走到王素琴跟前,坐在另一边,一脸可爱地拉着王素琴的手,将头依偎在她胳膊上。
“这丫头真俊!”
王素琴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拍拍余晓燕的脑袋,又拍拍杨宕勇脑袋。
杨宕勇一边笑,心里一边想,这动作好熟悉,三十年后家里养宠物的,也是这么做。
拍完了脑袋,王素琴笑眯眯道:“小勇啊,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小学知识还凑合,马马虎虎。”
余晓燕在另一边拆台:“小勇上个月月考全年级第一!”
杨宕勇看着隔着王素琴的余晓燕,心里苦涩不已:这丫头!现在不是夸耀自己的时候啊,今天这位王奶奶摆明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装孙子都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