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来了又回,回去又来,一趟有一趟将村里出去的女孩子带了过来。
来来回回足足飞了五趟,不光带来了女孩子,还带来了余晓燕、何洁,还有一堆堆各种草药。
林庄村里人得知那些跟了天神去当学生的小孩回来,纷纷从各处赶了过来,也不管回来的是不是自家小孩,他们只是很好奇,单纯地想要看看这些村里出去的少年。
在村民眼中,这些腼腆的少年已经不再是曾经可以放肆嘲笑的小屁孩了,跟了天神当学生,那可是一飞冲天,是真正的大人物,就算是面前这几个女孩,那也是高高在上是让他们仰望的存在。
别说无关村民,就连几个小姑娘的母亲,看着自己孩子,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敬畏神色。
看看那些女孩身上穿着高贵的衣服,看看她们不一样的谈吐,再看看她们异于常人的一举一动……
这才过去多少时日?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看病?你们能治好那些等死的人?”
围观的村民们大多是妇女,除了那位高贵的男天神,又多了俩个美若天仙的美女天神,这俩位说是那些村里去的女孩们老师,她们一说这次过来要做什么,巨大的惊诧让村民们震得不自觉地把语音特别提高。
她们什么时候听说过生病不必等死,还能治好?什么是治病?是天神使用某种法术,让疾病远离身体?
惊讶过后,小小的操场爆炸了。围观的村民一哄而散,大家纷纷去找村里那些因为生病,或主动离开或被村里赶出村庄的人——村里只要有人生病,就必须离开村子,不能不离开,万一将疾病传给其他人,别人还活不活了?离开村子的病人只有两种可能再回来,一种是人们发现他死了,然后将他遗体搬回来,让巫神做法事,然后埋了。一种是病好了,能自己主动走回来。
现在,这些人有救了!
村民们当然为那些患病等死的人高兴,更高兴的是要是天神真能驱赶疾病,自己岂不是再不害怕身体不适就得离开家?
“大家都戴上口罩,救死扶伤是医生本分,但在救人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只有活得长久,才能救更多病人。”
女孩们纷纷点头,从两个女老师手中接过自制口罩,那种口罩很简单,两层麻布中填塞了一些木棉花花絮,将麻布缝起用绳子系在脸上就成,这种口罩戴久了呼吸有些不畅,不过为了避免飞沫传染,只要看病就必须戴上。
杨宕勇找了根树枝,用随身携带砍刀将树杈劈去,环顾四周,在山老六家路边寻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将树枝拖了过去,一头绑上随身携带布片,将杆子立了起来。
微风吹过,一面白底红十字旗随风飘扬。
这旗子贵得很,旗面是上好的原色丝绸,至于中间红十字,是用茜草根熬制出的红色染料画上去的。
山谷需要一个表明身份的标识,杨宕勇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这个比较好,反正这时候各国都没这方面意识,自己拿来用了谁都不能说自己抄袭。
医院用红十字,武装力量当然要用五角星了。
五星代表胜利,在某个宗教里代表了撒旦与异教徒。
杨宕勇觉得自己四个人在这星球上,妥妥的就是撒旦、异教徒一般的存在,既然如此用五角星不是很好?
别人要是借用这些标识,杨宕勇发誓,他一定驾着飞机追杀万里,单打独斗或许打不过你,从天上丢炸弹,炸也炸得你身销魂灭。
趁着女人们整理场地,安置椅子、木板床的空闲,杨宕勇又关注了下山谷。
这次谷里大多数人走了,只留下十七个新招收进来的学生,走之前,杨宕勇和余晓燕、何洁召集了这些学生,告之这几天谷里没人,要他们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做饭,平日训练不能中断,没事时可以在山谷里跑跑步,自己练练站军姿,墙上的《三字经》必须要背,等回来了他会检查……
现在人不在山谷,另外三人也跟着出来,谷里只有十七个新人,对这些新学生过的如何,杨宕勇还是很关注,都是爹生娘养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人家父母有什么想法先不说,杨宕勇自己心里就过不去。
还好,谷里那些孩子虽然因为身份问题,大家分成两派,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出身林庄的孩子跟在被自己取名斩空的男孩后面,至于那些公子哥,林俊不在,他们聚集在一个叫明辉的会无国王子身边。
要是林俊在,以这些人习性,怕是第一时间就跑到林俊身边刷存在感了。
有人带头,不管这头带的怎么样,至少不会一盘散沙,就是看到这些人连淘米烧饭都要各淘各的,让杨宕勇看得很是摇头。
乔湖那边太阳刚升起来,他们就出发了,这次每个小戎里都有学校出来的学生跟随,学生们每人提了根短棍跟在边上,时不时冲进队伍,对着某个倒霉蛋屁股就是一棍子……
他们在山谷时就是如此,跑步哪一步跑错了,杨宕勇一样冲上去来一棍子,一般棍子打的都不重,就是让你丢脸,打几次大家算是好多了,至少走路时再不会挨杨宕勇打。
看看乔湖再看看十七,双方在彼此靠拢,杨宕勇现在只想赶紧赶过去,跟大部队在一起,他还有战旗没拿过去,身边放了一堆代表身份的红五星红布条没给,可惜,现在他暂时还走不开……
田老十九躺在树洞中,听着外面的鸟叫,留念地看着对面青山。
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三,对山里人来说,这个年纪不算很老,可也不小了,田老十九在成人礼时没猎杀了哪怕一头野狼,就他的力气,独自面对野狼更大可能是被狼叼了去,他当年只是出了村就找了个安全地方,等活动结束了,空着手回了村里。
村里人虽然看不起这些空手而归的少年,可也说不上太歧视,这些人杀不了猛兽,还能用来种地,真要连地都种不了,这种废物才是被人鄙视,要赶出村里的存在。
他当年还叫田十九,那时候的他看惯了周边的伙伴们今天还在炫耀杀了哪头猛兽,结果第二天就只剩下一堆残骸让村里人拖回来,田十九觉得有吃有喝的活着,比喂了野兽不知要强多少,好吧,他当年很怕死,现在一样怕死,他宁可累死累活给村里的贵人们种地,然后老死,也不肯轰轰烈烈活着,然后被哪头路过的猛兽咬死。
田十九就这么活着,活着给村里的林老二种地,村里有点能耐的找了女人,他没什么条件,连女人都没有,可他不在乎,他只要自己活着就行。
女人?这太奢侈了,不是他田十九可以期待的生活。
天当被子地当床,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曾经的小伙伴们有的成了勇士,有的成了猎人,还有的跟他一样成了农夫,那些成了勇士、猎人的,有了自己的家产,能娶上村里的女人,也有的抢了其他村里的女人给自己当女人,只有他们这些农夫,除了因为种的好的,被贵人赏赐了女人外,其他人一直独身。
田十九不在乎这些,他只要活着,哪怕像条狗一样活着。
当了勇士的,出了山村去外面闯荡世界,然后一去不复返,没哪个再回到村里来。
当了猎人的,不少人喂了狮子老虎,成了灰熊怪兽口中美食。也有残疾的,只能独自离开山村哀嚎而死。
只有他们这些农夫,很没存在感的苟活着。
山里面想苟活也不易,有人种地时被蛇咬了中毒死去,有人明明很瘦,不知哪天突然肚子大了起来,越来越鼓,最后某天突然暴毙,还有人被石镰割了手脚,过几天浑身发烫,身子不停抽搐,脑袋朝后仰,脸上表情像是在哭笑,最后窒息而死……
死的人太多了,死法也太多了,说不定哪天走在悬崖边你就掉下去,然后呜呼哀哉。
田十九冷眼看着身边一切,他很小心地活着,危险的地方决不去,身边永远带根木棍,下田前一定要用木棍在身边扫扫,下了田也是每走一步都要扫一下,哪怕速度比别人慢,让贵人责骂,他也不改。
活着,比什么都强。
就这样,田十九变成了田老十九,以前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死得差不多了,他还活着。
田老十九觉得自己能活过五十,无病无灾某天睡梦中离开这个世界。
田老十九的想法很朴素,愿望很卑微,可惜,两个月前那场怪兽袭村打破了一切。
当时田老十九正在锄地,村里的林老二喊了一嗓子,他们这些人纵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奔了过去,不去不行,真要村子被破了,大家都得当野人!
那一战田老十九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人被怪物一尾巴扇得不成人形,一口下去脑袋就缺了一半,田老十九吓尿了,他真得吓得屎尿齐出,两腿发软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自从那次事件后,田老十九每天睡觉都不敢合眼,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飞溅的血滴,破碎的肉体,怪物的吼叫,濒死的哀嚎……
田老十九整个人都不好了,渐渐地,他身上没了力气,每天两只发黑的眼眶陷了进去,前几天他终于病了,浑身发冷四肢无力,只觉得头重脚轻看什么都在晃悠。
田老十九觉得自己大限就要到来,他只能按照习惯,拿了些吃的,在一个太阳落山后的时候,一个人晃晃悠悠出了村,找个村外容易发现的树洞住了下来,这样他什么时候死了,来往的村人会将他遗体搬回去,做个法师再下葬,当然也有可能他的遗体会被山里野兽拖走,不过只要离村近一些,这样事情发生还是极少的。
田老十九听到肚子发出咕噜噜声,最后一点食物昨天上午就吃了,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看着外面的青山,眼中都有很多小星星在乱闪。他仿佛看到天上有一辆好几匹马拉的大车正在空中飞来飞去,耳边隐约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这是来拉自己的?自己才三十来岁,还没到五十就要让天神接走了?
田老十九有些遗憾,又有些向往,不知天神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里是不是还要每天干活?那里每天吃什么?每天能有两顿饭,一顿稀一顿干的吃吗?
“田老十九在这!”
耳边蜂鸣的声音中传来女人尖厉声,接着眼前出现一张大脸,那脸比他用来浇地的瓦罐还大,田老十九还以为接自己的天神到身边了,视线稍微清晰些,他才看出来面前的哪是什么天神?分明是村长林老二婆娘……
“快来人!田老十九还有口气,说不定能让天神救回来!”
田老十九晕晕乎乎中感觉到有人把自己从树洞里拖了出去,两根木棍插在身下,接着人就离地而起。
天神救自己?
昏沉沉的田老十九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得林老二家婆娘说,好像自己要被天神救了,救了就不会死,不会回归天神世界,自己就要还在世间受苦受难,还有活到五十的机会……
田老十九对即将获救不知什么滋味,好像心底有些小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