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杨善会和李靖对话那般,杨侗正是趁这机会将军功制落实到位,以后军中能者上庸者下、优胜劣汰,将士们因为可以用功劳上位,从而自动监督上面的将领,即使没有人监督,将领即使怀有异志也不敢说,不敢说自然就不敢做,顶多只是带着心腹离开军队。如此一来,军权便牢牢掌控在朝廷之手。
此项政令一旦落实到位,别说是那些中低层将领,便是一军主脑要造反,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跟他们。对于普通将士和底层将官来说,他们跟着将领混最多只能谋个温饱,而跟皇帝混,说不定哪天能一飞冲天的当上大将军和国公呢。
“武官退场!”担任司仪的兵部侍郎杜如晦拉起嗓子,放声喝道。
这些被选拔出来当标杆的将领,自然不会从始至终的接受挑战了,只有这万人之中,角逐出了与职位数目相应的最强者之后,这些军中将领才出来当擂主,接受优胜者的挑战。
眼前这一百九十一名鹰扬郎将,都是以军功爬上来的强者,能力在同等级将领属于上上之姿。如果有人能在挑战中,以个人武艺和统军能力打败他们,那么授予相应官职也值。
比武过程相当凶悍,难免会出现意外伤亡,因此在比斗前都需要签生死状。
参战者皆为胆大之辈,在杜如晦颁布命令之后,根本没人犹豫,更没有人退场,一大群人在兵卒的组织下,列成两百个队列,开始签订生死状。
午时三刻!
生死状已经签订完毕,武士们在隆隆战鼓声中跃跃欲试,准备一战而名利两收,不过没有人急着出场,因为按照以往的武举规则来说,胜了第一场的人就会成为擂主,要连胜三人才能晋级。
杨侗也想用后世的比赛规则来抽号决定,不过那些规则水土不服,因为武人的武艺强弱不等,本来很厉害的武人,要是一上场就遇到类似于秦琼、罗士信这种猛人,那就悲剧了。如果这个人恰好是李靖、苏定方式的儒将,损失的就是杨侗和朝廷了。
也因此杨侗索性将主动权交给了参与武举的武士,由他们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出场、挑战什么人!运气不好选上某个猛人,也是他们自己眼光不好,怪不到朝廷身上。不过这样一来,在开场之初迟迟没人上场,个个都在等别人上场,以便自己观摩,顺便看看其他人实力。
“圣上,怎么没人上场啊?”小舞第一次参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按照以往,还早得很!”杨侗看了看台上的慕容恪一眼,轻声道:“不过吐谷浑也有人报名了,这些人应该很快出来挑衅了。”
“这是我大隋的武举,吐谷浑报名作甚?”小舞皱起黛眉,大感诧异。
“吐谷浑野心极大,见我大隋四分五裂,有几分不将大隋放在眼里的意思,他们居心叵测,并不是真心参与朕的登基大典,而是挑衅、扬威来了。”
杨侗见一时半会还没有人上场,连慕容恪似乎也老实了不少,索性与小舞聊了起来:“吐谷浑本是鲜卑慕容部的一支,他们几经辗转,最后立足在祁连山脉和黄河上游谷地,东晋到南北之间,吐谷浑趁中原征战不休,控制了如今的广袤地域。到了南北朝时期,长江以北被北魏控制,长江以南被南朝控制。经济发达的南朝要走西域、柔然,只能由巴蜀经过吐谷浑进入西域,到了北部的高昌,再折道向东,最终到达柔然。”
“吐谷浑极为重视这条经济命脉,并开辟出多条新通道,将南朝和西域重新连接起来。为了维护畅通,吐谷浑人不担负起指引方向、提供翻译、武装护送等任务,还积极居中调度,将更西方胡商的青海骢等特产贩运南朝,然后再把丝绸、棉布、瓷器、铁器、茶叶及纸张等中原特产卖给胡商,从中赚到了巨大的差价。他们因为丝路的经过而繁荣富强,成为西北一霸。”
“然则我大隋王朝一统天下,改变了这一切。当年皇祖父巡视河西之时,西域各国国王纷纷到张掖朝见,接着,丝绸之路便恢复到了正常的路线。由此一来,所有商人都走了便捷和畅通的河西走廊,环境恶劣的吐谷浑的枢纽功能就这么消失了。吐谷浑最大的依仗也因此日渐没落。看着河西走廊的繁华,想着自己由盛而衰的景象,吐谷浑步萨钵可汗伏允心底嫉恨,让军队乔装成马贼兵袭河西,截杀沿途商旅,还跟西突厥结盟,准备对付我大隋王朝。”
“皇祖父为了去除吐谷浑以畅通丝绸之路,亲率精锐二十万亲征吐谷浑,他集中优势兵力,采用穷追不舍、四面合围的战法,数次大败吐谷浑,屠得吐谷浑差点绝种,步萨钵可汗最后逃奔至党项。吐谷浑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的大地皆为大隋所有,皇祖父设有河源、西海、鄯善、且末四郡。到我大隋陷入混乱之后,步萨钵可汗又恢复了吐谷浑汗国。”
说到这里,杨侗笑着说道:“随着雍凉二州的收复,丝绸之路又将再次重启,丝路一旦畅通,将为我大隋和西域各国带来丰厚的利润,所以西域各国都抱以支持与欢迎的态度,吐谷浑眼红、不高兴,企图重施故伎、破坏丝路。”
小舞忿然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杨侗点了点头,正要答话,却见人群中一人策马冲到比试场地之中,凝神看去,竟然是一名吐谷浑战士。
“哈哈,都说大隋如何如何的厉害,依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叫慕容成,来自吐谷浑,今日本想领教大隋英雄的本事,不过你们畏畏缩缩的窝囊劲,当真令我好生失望!”
慕容成群嘲功夫相当了得,只这一句话,便将大隋武士和看台之上的观众点炸了。武举也由国内武士之争,一下子上升到了民族尊严的高度,不少人开口大骂了起来。
一名魁梧的武士从周围的士兵手中牵过一匹战马,策马冲上校场,手中大刀当头劈下,气势十足的怒吼道:“胡狗,受死。”
“夫君,此人如何?”小舞紧张问道。
杨侗摇头叹息:“勇气可嘉,本事差……”
慕容成是从吐谷浑专程来大隋示威、挑衅的人选,本事自然不会差,而且他是从沙场磨练出来的人物,眼见对方一刀劈过来,只是冷笑一声,身体在马背一翻,凭借精湛骑术,轻巧避开对方刀锋,双马交错之际,直接一刀掠过对方脖子。
斗大头颅冲天而起,鼓噪声为之一窒。
只剩下慕容恪等吐谷浑一帮子人猖狂大笑。
“太过分了。”小舞只气得小脸通红,乱世之中,最不值得的就是人命,没人害怕死人。
杨侗目光冷冽,虽说已经立了生死状,不过那只是防止意外的发生,武举一般都不会死人,顶多伤残。而他也看出慕容成的武艺比那汉子强得太多,然则出手毫不容情,一招杀敌。可见这些吐谷浑人根本没有丝毫顾虑,他们从一开始便有杀人立威之心,让杨侗心底窝火至极。
正要指示冯立、李正宝、辛獠儿上场打击对方嚣张气焰,却见一名小将手持一杆马槊,飞马而至,人还未至,已经朗声道:“京兆虞湛在此,胡狗休要张狂。”
话音未落,马槊已经刺出,慕容成打起精神挥刀封阻,一刀将虞湛的长枪荡开,跟着便是一刀劈风般迅速斩向虞湛。
虞湛武艺不弱,跟秦琼、罗士信、尉迟恭这级别猛人比起来自然不算什么,但也可以位居大隋第个四阶梯的武将行列。
慕容成刀法狠辣,快如疾风,虞湛却也不弱,顺手收回槊杆,挡住对方劈斩,接着如灵蛇吐信般刺向对手咽喉。
慕容城大惊,连忙一个矮身,却晚了一点,被槊刃在脸颊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激起慕容成的凶性,他咆哮着一勒马缰,调头再战虞湛,只是还未等他完全调过马头,便见虞湛猛地将身体一侧,手中马槊闪电般窜出,洞穿了对方胸口。
护卫在杨侗身后的罗士信见到虞湛一招建功,却是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一招若能上扬几分,此刻便能洞穿敌人的咽喉。左右随便一划,便能让马槊应对下一个敌人,他如今用力过猛,若有第二个敌人来袭,怕是含恨当场。”
“这是我大隋国土,他没什么后顾之忧,自然不用担心第二个敌人了。他之失误于在临敌经验不足,但此人之勇,可列入大隋四级武将体系,而且他年少有为,成长空间极大。”杨侗给了一个公允的评论。
所有人的脸颊都狠狠的抽搐了起来,你自己才虚岁二十,居然说一个年岁相当的人‘年少有为’,这也太…太老气横秋了一点吧…
全场陷入短暂寂静之后,忽然欢声雷动。
慕容成的本事其实不比虞湛差,可是虞湛在招式上的精巧,远胜对手,这倒霉的家伙也是吃见识上的亏,习惯了域外民族以力量、速度来决胜的战斗风格,本身却又没有达到一力降十会的程度,遇上虞湛这种技巧型武士,即使不死,也被克制得抬不起头。
“混账!”慕容恪眼见自己的勇士刚出场没多久便被一员小将秒掉了,顿时大怒站了起来。
他的座位离杨侗不远,他这一动,顿时引来杨侗的目光,淡然道:“输不起就别玩。”
“你……”慕容恪手指指着杨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杨侗目中凶光一闪:“你TMD再嚎半句,老子现在就灭了你。”
慕容恪看着杨侗凶悍的目光,下意识的收回了手指,目光中带上了几分畏惧。
杨善会、李靖、杜如晦相互望了一眼,都识趣的没说话。
杨侗相貌俊美、才华横溢、能文善武、气质超然,简直就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最佳诠释,他们的对杨侗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是唯独有一点他们至始至终都受不了:杨侗一生气起来净骂娘、说脏话,比起地痞流氓还要恶毒九分,使得唯美形象一下子荡然无存。正因为可惜,大家才觉得可恼、受不了。
小舞一双秀眸片刻不离杨侗的侧脸,眼中充满崇拜和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