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设想的,贵族是拥有土地的,宗教是能控制人心的,他们本质上是互惠互利的,就算我们能够诱发他们之间的矛盾,可我们绝对没有办法把这两方剥离,因为他们双方无论缺少了哪一边,都是没有办法继续存在的。为此我们必须要做好应对这两方的准备,而不是只应对一方,所以我才打算一口气摧毁这两方,我想这并不是我激进,而是必须要这么做。”
“宗教并不只是表面这般简单,宗教是能够控制人心,但贵族一样也可以,说到底贵族和宗教的本质是一样的东西,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他们会高人一等呢?不就是他们通过暴力,强行灌输给民众的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方必须一起击溃,我也不在乎他们是怎么形成的,我们要摧毁某个东西,只需要知道连根拔除的方法,而不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长出来的,我说的没错吧,释迦老师。”
释迦听闻并没有否认我的想法,他点了点头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想了好一会。
鬼知道他是在想什么,反正对我而言,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并不是问题,只要斩断了根源,他们就会从下到上全部烂掉,这对我来说才是最佳的选择。
和精神病一样,好死不死要解决盘根错节的问题?这样才是正道?绝对不!时代在前进,民众期待更富裕的生活,民众的诉求简单,并且粗暴,没有人能等得起,每个人都渴望明天是更好的生活。
为此,我会选择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而这个方法说白了,也就是切断地方领主和民众的关系,彻底的动摇他们的统治合法性。
我不认为他们会坐以待毙,但我绝对做好应对他们的准备,其中就包括战争。
虽然说我们诺曼家只维持了一支两千人不到的军队,其中骑兵大概只有两百人,其余的都是轻步兵,并且其中大部分都进驻在海因森林边境预防魔物灾害——我必须要承认,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够组建像样的军队,但是有了钱,一切都好说,一切都会发展的非常迅速。
我有自信能够在半年内组建一支超过五千人的半现代化军队,虽然这在父亲和幕僚那听起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因为他们的常识里,一直军队训练的周期是非常长的,即便你有很多钱,一个正常的士兵也需要训练两到三年,他们才能够冲上战场时毫不畏惧。
他们是错误的?怎么可能,我觉得两到三年的训练周期,都已经是他们足够优秀的情况下了。
我能够说出这些话的真正原因,是我也见到了商人们从神圣帝国那边带来的新式火枪。
那是已经有了膛线的火枪,只要稍加改造,配合成熟的工艺,那就可以变成枪械史上早期的步枪。
即便没有办法变成步枪,但我清晰的判断出这个世界的火器已经可以投入实战了,各国对待火枪基本也都和我想的一样,也符合历史的倾向,最初这玩意是没有任何国家重视的,即便重视,也都只是像装备了玩具一样。
可是历史的潮流注定是无法阻挡的,只要有一个国家列装了,那么火枪很快会遍布全世界,枪械这玩意,可是比刀剑更有效率的杀戮工具,还处于这个时代的人,追求的肯定是更高杀伤力,以及更低的成本。
未来的军队,根本不需要特别长期的训练,并且在我的作战思维下,也可以直接跳过排队枪毙的时代。
如果拿着线膛枪去排队枪毙,那可是自杀行为,那可是阵亡率100%的战斗。
现在我已经命令下去大量制造火枪,并且对火枪的工艺进行改良了,虽然用的是给警察装备的名义,但实际上,我也有打算军用的想法,只是不好明说罢了,毕竟会刺激封臣。
现在这也就意味着我只需要拖下去,今后一切的主导都会牢牢的在我的掌控之中,并且今后我们的力量,还是压倒性的优势。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的财力足够维持现代化军队的开销,要知道按照我现在对军队改革的预期,我们诺曼家这么点钱,真的只是毛毛雨,是完全不够的,为此现在尽可能的和平推进实际控制地区的扩张,并且帮助这些地区实现工业化,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而现在我的设想撞墙了,按道理不应该会演变成这样,现在的局势,无论是我,还是那群幕僚,显然都有点不明所以。
只是释迦似乎并不认为我现在遇到的情况有什么奇怪的。
“我知道大小姐现在很多地方想不通,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大小姐,现在大小姐遇到的困境,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必然的。”
“释迦老师,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很简单的道理。大小姐,现在南中城的大部分权力是都集中在你手上,可是你没有明白,为什么幕僚集团,以及南中城的机构会完全听命于你。而现在整个南中城的特殊情况,就是和大小姐所要处理的问题是一模一样的,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你说这是一模一样的?我这可就有点难以理解了。”
“大小姐你还是没有能理解,你在幕僚集团之中的身份和地位,大小姐你并不是以塞莉·诺曼的身份在对诺曼领内进行改革,也不是用这个身份在指挥和派遣众多幕僚进行工作,更不是用这个名字,让南中城整体动起来。”
“...”
“权力并不是两点一线,而是一点一线,上头来了命令,下头去执行,就是这么简单。更何况大小姐追求的是令行禁止的高效率和高威权,这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就我个人的观察而言,如果真的能够实现大小姐所设计的一切,那这个并不是幻想和童话,是真正意义上能够把权力高度集中的,是能够让这个国家,演变成大小姐所设想的那个样子。”
我看得出,释迦是好好的去理解了我所构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并且他也是认同我可能展现出来未来的可能性。
只是他现在看到了我所完全忽视的问题。
“理想是没错的,理想也是能实现的,可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为什么会处处碰壁呢?我觉着很有可能是大小姐你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的诺曼领内有完全不同的两股力量和理念在同时运作着。大家都忽视了这点,包括大小姐和诺曼公爵在内,你们双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的意思是我们变成两点一线了吗?”
“恐怕此时的大小姐,还没有意识到,第二幕僚集团到底是怎么看待大小姐你的,要理解碰壁的问题,那就必须要先弄明白这一点,这一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关键,是必须要改变和整肃的问题。”
“一个执行机构,却要面临两个命令吗?这在一般情况下也不是不能够解决的,而不能够解决的问题,一般都意味着命令的冲突。释迦老师,你是说我的理念和我父亲的理念冲突了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第二幕僚集团完全没有把大小姐你的决策,当成大小姐自己的意思,他们肯定都认为是诺曼公爵通过你,来向他们传达指令,隶属于你父亲的政府机构也是如此,也是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如此服从,他们也都清楚现在诺曼领真正的统治者是谁。”
“——”
“很多命令也许他们看起来并不是冲突的,但很有可能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冲突的。比方说大小姐今天给商会的人批了通行证,给了他们特权,而诺曼公爵那边很有可能也来了命令,给这群商人批了准行证。大小姐你觉得这两个命令,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无非就是商人们拿到了准行证和通行证两个证件而已,这又不是什么会冲突的事情,两个证件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是啊,一字之差,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一个是通,一个是准,两边的意思,可是完全不同的,我想大小姐你能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并不是什么会造成严重后果的事情,更何况我和父亲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们是父女。”
“即便是父女,在某些事上也是需要作出区分的,尤其是在权力上。大小姐打算怎么让自己的父亲接受自己的理念呢?如果诺曼公爵要全盘否定大小姐你的理念和已经取得的成果呢?如果诺曼公爵要废除你所设立的一切呢?”
“...”
“你们会变成敌人吗?可大小姐也应该清楚,大小姐并不具备和诺曼公爵抗衡的力量,南中城刚刚起步,难道就要陷入内斗吗?而且还是毫无意义的内斗?”
“——”
“塞莉大小姐也应该明白,权力者最不允许的是什么。现在一切都还是可以挽回的,趁着现在诺曼公爵还没有发觉问题的所在——”
“我依旧不认为我和父亲之间有太大的差异,我们都是在寻求诺曼领地内的变革,那既然我能够拿出成绩,那为什么还会被否定呢?我是有成果的,只要按照我的想法推进,那一切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我心理多多少少也是有点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我目前不想承认,我更清楚释迦所说的,挽回是什么意思。
挽回无非就是彻底的撇清和第二幕僚集团的关系,之后父亲查起来,也不会过于追究我的责任,因为没人会想到我这个年纪,能够做出这样的事。父亲顶多也只是会认为我被他们欺骗了,从而使用了过多的权力,仅此而已。
我现在退出是能够明哲保身,但现在的我完全不想放弃他们,第二幕僚集团一直拼命工作到现在,取得了这么多的成果,只要稍微在推上那么一把,诺曼领内的情况就可以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释迦说出了我所设想的一切。
“我猜大小姐一定还在想着如何加速自己的计划,认为只要在一切问题爆发前,让诺曼领地变成大小姐所设想的样子,诺曼公爵就会全盘接受?塞莉大小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想要诺曼公爵全盘接受,那就等同于在逼他交出所有的权力,你认为这可能吗?”
“我没有这个打算——我能够说服——”
“能够说服你父亲接受你的理念,还是能够说服你父亲交出权力?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能够看到你眼中未来的人,一个都没有,也许塞莉大小姐你就不该参与进这场争斗之中。无论是谁,一旦跻身进这个游戏,那没有人会是赢家,即便是亲人。塞莉大小姐,你的时间还多的很,也许现在还不是大小姐的时代。”
我刚想说什么,释迦就长叹了一口气,和我讲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一个我早就知道,但是这个世界的人,未必知道的事。。
“我从未和人说过我的出身,我所在的地方,是曾经名为尼泊尔的国家,虽然已经并入了鲁拉杰斯数百年,可是我们一直心存幻想,而这个幻想因为看到了车臣独立那种虚幻的可能性,从而让我们跟随了他们,之后我们和政府军爆发了冲突。好在我们十分脆弱,一触即溃。”
“——”
“可显然,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的放弃抵抗,因为叛国这个罪名,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我的家族就拼了命的想要动员我们的组人抵抗。我想大小姐你我都清楚的,无意义的抵抗会带来什么。”
“——”
“死亡,无意义的死亡,我竭尽全力的反对,可是我只能看着支持我的一个人,一个个倒戈,一个个死去,因为我没有保护他们的权力,也没有这个力量,我只能看着他们为了我的幻想无意义的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