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是为了这种听起来就十分没脑子的理由,才做了那些蠢事。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说一个重大决定都需要听他人讲出天命的人,他们的脑子要是正常了,那才是见了鬼啊。”
“过度的信任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也没办法把所有事情都交给神明来处理,因为我想神明没有那么多空闲一个个回应,更何况我们占卜术士大部分都是在欺诈——不对,应该说带有安慰性质的谎言?不太能说是谎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们占卜出来的结果,不能完全相信。”
“安慰就是安慰,没什么谎言的说法,你们应该不是为了欺骗而欺骗的吧?总有目的的。”
“为了钱?占卜术士差不多都是这样子,可我还是想说,没有绝对正确的未来,也没有随心所欲可以改变的未来,为此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坚定不移的迈出那一步,这才是陷入迷茫之中的人们,最需要的。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和东西是能够靠得住。”
“他们来找你肯定不是为了听这些的,而且你要他们在迷茫之中的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要是真能做到,那也就不会陷入迷茫了。莉莉丝,人们渴望的东西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复杂,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名,对大部分人而言,他们所要做出的选择,无非就是判断哪一种未来能够过得更好,赚得更多而已。”
“大部分人都是为了钱和名,这一点肯定没有错,但有的人,是抱有非常巨大的愿望和理想的,虽然他们是少数,但这一类人,才是改变我们未来的。只是提恩,我想我不会反对你说的,因为我不在这些人之中,我也清楚自己不是能够给世界带来改变的人,但有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说你提恩,你完全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改变世界吗?献出一切,再造山河也不适合我,我只是一个想要偷懒的懒鬼而已,我什么都不想思考,我也就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
“有能力不去做,这是非常愚蠢的,可我完全不担心你会逃避,因为历史的走向和发展,绝对不允许你单独的停滞在原地。我想提恩你可以好好的考虑下自己的未来,因为你手中的选择,是非常多的。”
“我手中的选择?唉——”
此时的提恩,笑着摇了下头,视线从莉莉丝身上移开了,可他却没有放弃对刚才那番话的思考。
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高端的挑拨离间了,对提恩而言,他眼中的世界,眼中每一个人,某种意义上,能有的选择数量都是一样的,只是有的人选对了,有的人选错了而已。
要是一般人被这么吹捧一下,怕不是尾巴要翘上天,只是提恩不是这一类人,她反而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着蠢,却十分奇怪的人。
提恩一开始认定她是一个被所谓的神明洗脑的蠢货,是完全讲不通道理,也没有道理可言的一个人,可随着接触下来,这人的自知之明显然也不差。有自知之明,那她之前的一系列行为,都是挺难理解的。
不说她是什么聪明人,但至少不该蠢的如此离谱。
除非,她在装蠢,可一个人能够装蠢到这个地步的话,那也应该被她骗一次。
——
从床上醒过来的塞莉抱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彻底的清醒。
她是完全没有打算喊醒另一张床上还睡着的库洛维,她是很清楚这人是有多能睡的,要是这个时候闹醒她,估计库洛维一整天都要没精神,人没精神那自然会不断犯错,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自己。
为此醒过来的塞莉也就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随后就翻起了桌上的文件。
菲利普那混蛋昨天被训斥了一番之后,今天给的文件量显然要正常多了,内容上——内容上也要正常的多,至少已经没有了职员之间一大堆关系的废话,没错,之前菲利普要裁员和雇人的时候,都会标注上他们之间的派系和关系。
这种情报对塞莉而言是完全没有用的东西,她雇人永远只讲究两个方面,那就是能力和价值。
只要你好好做事,有能力办好,她就不会在乎你的出生和履历,只要你有价值,那就会让你体现出自己应有的价值。
这也就意味着塞莉用人是完全突破了阶级限制的,同时在当今现行的制度中,也只有塞莉她能够完全无视所有的游戏规则,真正意义上做到破格提拔人才。
突破阶级,会损害的是谁的利益呢?塞莉是懒得想,反正损害的绝对不是他的利益,过去因为阶级而无法被任用的下层阶级,因为能够得到提拔和重用,那自然会非常团结并且忠臣的围绕她形成一个权力网,从而衍生出一个强大,并且拥有极高组织力的集团。
这种集团的统一性、效率、创新性等等方面,显然是远超出旧派系那种墨守成规、不是变革的构架,他们会更大胆、更年轻,也更具有活力,同时这也是新贵族派高速崛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时,也是这些新贵族派完全没有办法离开塞莉控制的核心原因,因为大家都是围绕着一个人构建出来的组织,所以其他人都可以换,唯独塞莉她是绝对无法替换的。
如果说塞莉的位置出现了动摇,那也基本就意味着这个新兴的组织,会从下而上的彻底崩坏。
此时的塞莉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她才能够安然的离开西菲尼,就像度假一样,慢慢悠悠的来到卡西尼亚。
“噗——咳咳咳,菲利普这个混蛋。”
拿着文件的塞莉,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为了否定什么,而是她终于弄明白了这群文官的本质,还真就是踹一脚,往前走一点,不踹他们,他们就不会往前走。
怎么说呢,他们这些文官吧,有的时候不想着办法给他们压力,他们做事就是给你拖拖拉拉的,要是你再放宽一点,那他们就有可能什么都不做,安心的领钱吃饭混日子了。
塞莉倒是完全没有往如何提高行政效率的方向考虑,她没有压榨别人的兴趣,她一向都是主张和气生财的。同时,这种主张也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做,只是代表了她再处理一类问题上,是相对温和的,不会因为你工作效率低而直接枪毙你,也不会因为你工作效率高,天天工作不睡觉而嘉奖你。
塞莉这种强权派,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态度呢?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这种事情上,没有标准答案。
他们不是什么普通工人,也不是从事的单一流水线,他们是政府机构的公务员,衡量他们工作好坏的这么一套体系,不是单一的看事情的结果,也不能单只看过程,那如果要过程、结果都要看,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一套流程得多复杂呢?
如何正确、客观的评价一个人的能力和好坏,需要的是时间积累得出的一个合适的标准,而非个人的主观判断,而这个积累,也要不断的顺应时代进行改变,这才是相对合理和科学的评判方式。
一杆子打死,全部都用一个标准衡量,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而如果要随着时代进行变化,那么这个标准永远没有答案。
如果这都听不懂,那就简单的说吧,那就是早在诺曼领内的时候,塞莉方面,就已经专门出台了一系列规范和监管措施,来给这群懒鬼们增压了。
和气,不代表没有脾气,他们做事可以拖延,但总有一个度。
塞莉丢下酒杯,放下文件,离开椅子,打开了窗户。
“我还真希望菲利普能够好好的帮我做事,他又不是不会做事,干嘛老耍花招,难道他是真想测试上司是不是傻子?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对塞莉而言,她是真没办法理解菲利普的想法。
另一边的库洛维,此时也睡得差不多了,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大小姐你醒了?我这就起来准备衣服——”
“不着急,现在才八点,我们晚点去也不要紧。”
“八点了?大小姐今天下午还要见珍妮的,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东西吗?尤其是防护上面的东西。”
“你是担心珍妮会对我做什么?没必要,昨天莉莉丝是冲着提恩去的,这也算是摆明了绯红之王的态度,我想他在除掉或者摆平提恩之前,是不会对我动手的,可你说凭绯红之王那样子,我说他是完全不懂人心的怪物没问题吧?你说这样子的怪物,还想要除掉提恩?那不是痴人说梦。”
“绯红之王未必会要提恩死吧?大小姐不担心莉莉丝就是绯红之王专门送来,离间提恩和大小姐关系的人吗?”
“不担心,理由很简单,因为提恩是一个聪明人,他和我无冤无仇的,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因为两句话背叛我。我想提恩还是很好理解自己的立场,同时他也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自由主义者,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坚定的实用主义者。”
“可是大小姐——”
“魔法影响不了他的情况下,我还真不知道绯红之王有多大本事,能够策反提恩。他真要能把实用主义者变成虚无主义者,那我就认栽,因为这种事情他要能做到,那他就是神明,全知全能,那我凭什么和他斗?”
“提恩信奉的是实用主义吗?”
“没错,就是实用主义,也许库洛维你不太了解,但这就是我所推崇的主义。即一切都以人的利益为中心,把确定信念作为出发点,把采取行动当作主要手段,把获得实际效果当作最高目。说简单点,就是有用即是真理,无用即为谬误,这么说你应该能听明白了吧?”
“大小姐,我估计我是比较难以理解的,但我想提恩应该也是这一类人,我看他过去在海因森林,四处摘蘑菇的时候,我就明白他是一个只要能用,那就会用上的人,他某些地方是和大小姐非常接近,我想这应该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因为我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我无视父亲的警告,以及封臣们的威胁,我可没办法让新贵族派如此迅速的崛起,也没有办法如此迅速的统合诺曼领内的一切。只是这么做,也是有代价的,我就是完全没办法平衡好代价的人。我得到的是多,目的每次也都能完成,可是代价却太大了,而提恩在平衡代价方面,可比我要做的好太多了。你看他每次不都是用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利益吗?这也是本事啊。”
“平衡好代价吗?我想大小姐不是这方面差,而是大小姐和提恩在各方各面,都是完全不同的,即便是统一立场,我估计都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站到大小姐的位子上——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大小姐做的事情让提恩去做,就算他成功了,恐怕也未必会有大小姐做的这么好。”
“这可就未必了,我一开始犯得错误也很多,也让太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了,如果是提恩的话,我绝对的他至少懂得拉开和别人的关系,至少不会让那么多人因为他而死,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不用担心什么库洛维,学我,我就完全不担心提恩会陷入什么奇怪的陷阱中,他是一个理性主导感性的人,没那么容易动摇,也没那么容易改变自己的立场。”
“那大小姐是在担心什么呢?卡西尼亚的企业,一定能够顺利整合的,而其他方面,我认为也完全不需要担心才对,一切都在大小姐的预料之中不是吗?”
“现在我到站了,那也得考虑下凯伦城和诺曼领的关系了,而只要考虑到归途,那可就让人无比头疼,未来总难和我想的一样,而最糟糕的事情,我能预料到,也一直得到最差的结果。墨菲定律,我还真的讨厌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