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云舟小橹,尽是烟波钓徒。
白玉京水脉不少。
只是大多数都藏在地下,罕有能直接见到的。
这其中明面上能看见最大的一条水脉,便是贯穿整个白玉京的伽蓝江。
而伽蓝江上不论寒暑,每日最大的盛况,便是垂钓了。
传闻在白玉京刚刚被建造起来的时候,有一众修道者开辟了水脉,在水中豢养了数不清的灵鱼,时至今日已经繁衍了千万年。
自然是吸引了一大批前来垂钓的修道者。
钓鱼是有讲究的。
更何况是灵鱼,除了本身需要特质的钓竿、饵料以外,白玉京也有专门的律法规定,若非是成长到一定年岁的灵鱼,是不允许带走的,钓出来了也得重新放回水里。
挥杆,掐诀。
随着银丝入水,钓鱼的修道者整个人就开始闭着眼睛,将心神全都凝聚在手里的钓竿上。
腾出一只手。
于身前不断比划着。
这是在使用一种特殊的法术,可以顺着丝线在水中感应到水里的灵鱼。
灵鱼可不是那么容易钓出来的,这需要考验的并不仅仅是运气,修道者的心神、法力等,都会或多或少对垂钓有所影响。
钓鱼人立身云舟上。
孤零零地一个人,手里握着钓竿。
他并没有和其余修道者挤在一起,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他也不擅长应付和别人的交谈。
所以他只能自己租用了一叶云舟。
虽然花的钱更多,但对他而言,却是无所谓的。
主要是清净,那种天地与我唯一的气氛。
就算在这里呆上一天,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那也无妨。
一个人钓鱼也有一个人的好处,起码在这方圆之内,没有人会来和他争抢,耳根子清净。
银丝在水中微微颤动。
将江面折腾起一点浪花。
是时候了。
他心念一动,将感受力的钓竿用力向上一甩。
就见银丝颤动得更加剧烈,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水中被拽了出来。
那是一条二尺多长的鱼,跃出水面的瞬间,甚至连悬在半空中的云舟都为之摇晃了几下,青色的鳞片印着月光,泛起银辉。
这还真是一条大鱼。
他的心情大好,手中法诀继续,打算将那条鱼拉到云舟上。
但就在这回事,那条鱼忽地松口,直接脱离了钓线。
笔直地落入水中。
溅起来的水花直接拍打在他的身上。
但他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只是安静地将钓线重新收了回来。
这并没有什么。
不过是没有钓到鱼而已。
或许是因为与那条鱼的缘分未到吧。
下一次,一定可以……
他这么想着,已经将线收了回来。
钓鱼这种事情不能急躁,不论发生多少次这汇总情况,也不能影响心境。
这是一种修炼,或许对他来说,只是百无聊赖的消遣。
钓线回到手中的时候,才发现钩子上还挂着一样东西。
那似乎是一团漆黑的杂物。
浸泡在水中许久的缘故,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了。
这种杂物过去也钓上来不少。
早已经见怪不怪。
伸手,便要将其取下。
而在触碰到那团漆黑物件的瞬间,他的心境,却再也不能维持过去的平稳。
……
“第一发现者叫泽烛,是一位妖族……”
“发现地点在伽蓝江,根据他的自述,当时他正在江面上钓鱼……”
“他现在就在那边,不过我奉劝你不要马上上去和他搭话,现在他的状态很不稳定……”
陈元是在将近正午的时候才赶到这里的。
来到这里的时候,监天司专门应付这一类情况的人已经基本上处理好了现场。
现在的现场,可谓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
或许还留下了一些线索。
比如顺着负责记录工作的道友手指指着的方向,那个直到现在都蹲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男子。
那个男子半边脸被妖异的白色鳞片覆盖。
一只眼睛是红色,另一只却是普通的黑色。
是鲛人?
陈元心里恍然。
不,或许并不是完整的鲛人,因为在他的身上,并没有那么浓郁的,属于妖族的气息。
不过这都无所谓。
听说那个男人从昨天晚上哭喊着叫来监天司的人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不和任何人交谈。
就算是和监天司的对话,也尽可能地精简,就像多说一个字都能要了他命一样。
“那东西在哪里?”
“已经被送到监天司净室了。”
“我才刚从那里过来!”他两手摊开,一副惊诧的模样,“那你让我们来干什么,我可是听说了——”
“好啦,陈捕快不要心急,我们还是先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吧。”
一起跟来的石天纵拍了拍陈元的肩膀,安慰道。
他还是跟来了。
虽然在跟来的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甚至陈元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的。
就算陈元问起那个女管事的事情,对方也是缄口不言。
就像那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负责记录的道友——穿着褐色长袍的成熟女子轻咳一声。
“明面上的记录我们确实是已经完成了,但还需要你们捕快过来帮忙看一下,有哪里是我们这边忽视的……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是监天司规定的工作,若是有什么抱怨的话就去和长老提意见。”
“……现在真的不能去问那个人?”
“不能。”
“跟我来吧!”
陈元终于还是泄气了。
从怀中取出阴阳玉,勘验起来。
就如对方说的那样。
这是工作。
并不会根据自己的喜好而变化。
……
不过话说回来。
不得不说那位凶手的手法确实是精妙。
就和上次一样。
并没有从阴阳玉的反馈中获得任何有用的东西。
灵气的流动痕迹被凭空抹去了。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如下。
这一次发现的是一只手。
是套在男人手套里的,女人的手。
或许和那只脚是一起的,因为手法是一样的——但这些最终还是得看另一边勘验的成果。
所以,凶手为什么要犯下这种罪行?
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今天早上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实在是太突然了。
突然得就像是从梦里将他给捞了出来。
让他彻底摆脱了昨夜的宿醉。
他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又更近了一步。
凶手留下的痕迹每多一些,他就对作案手法、目的更加了解一些。
最后总会见谜题解开的。
但是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简单地将自己的工作做完了,便与石天纵一道回去了监天司。
他现在更加关注那只手上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