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的一句话,顿时惹怒了在场的几名不说话的官员,只听其中一名五十多岁的大胡子二品官员说道:“本朝自太祖时起,便定天下税亩八百万余顷,以十五税一,征粮2950万石为例,下旨‘永不起科’。商税考虑减轻国用以减少百姓负担,如盐税、茶税、市舶税等亦以三十取一,年入四十两利润以下的免税。因此,每年所收之税不过才六百万两。此是国家厚养百姓之意,怎么,岳佥事认为太祖皇帝此举有何不对么?”
岳不群张口就想说不对,太不对了。但是这话还没有出口,立时又生生的止住了。尼玛,这老头真他玛的阴险。古代一向重孝,向以祖制大于天,自已若是随便评议明太祖朱元璋,搞不好会被弘治皇帝怪罪。纵然弘治皇帝生性仁善,但自已绝对也要被重处不可。
岳不群微微眯眼看了那二品官一眼,这古代的朝堂还真不是人混的,随便一下就会遭至暗算。初次见面,自已可没得罪他们谁啊,怎么个个都来针对自已。
岳不群想了想后,转头朝那大胡子二品官员问道:“这位大人,下官在回答你时,有几个小小的问题,想你做答一下,放心,只是几个小问题,只要你是真正关心国家朝政的良臣,就很简单的。”
“哦,呵呵,岳佥事想问本官问题?这倒有趣。良臣?本官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岳佥事还请将问题道来,本官洗耳恭听。”那大胡子官员一脸嘲弄的看着岳不群,他自持智计深远,对于一个草莽之人的问题毫不在意。
岳不群微笑着问道:“当今大明天下,百姓有多少户,多少人?”
大胡子官员面色清冷的嘲弄道:“这有何难,大明如今有户1289户,口6500余万人,其中民户占6175万人,军户占325万人。其中北五省口1755万人,中五省口3380万,南五省口1040万人。岳佥事是陕西人吧,陕西如今有口2646450人。怎么样,本官所答可否正确。”
岳不群轻轻鼓掌道:“大人博闻强记,下官佩服。但下官真正想问的却是,大明这1289户,6500余万的百姓,如今有田可耕的有多少户?无田可耕的有多少户?田产上千亩的富户有多少?一亩也无的流民有多少?上千亩田产的富户一年所交的赋税比例占多少?千亩以下,或则说无官无职庶民所交的赋税比例又占多少?如果此时有一场数百万人以上的流民变乱,朝庭有多少把握不起刀兵就能安抚下来?”
“这……”大胡子官员一时间愣住了,朝庭统计户口数的目地是为了收取人头税,与征发劳役,哪管他有田无田的。至于田亩税,如今投献之风大起,而官绅又不纳粮,这其中的道道,实在不便在皇帝面前说起。
至于无地的流民,不但是国家的累赘,更是国家的动乱之源。明宪宗成化年间,郧阳府就有一场巨大的流民起义,人数甚至多达百万。幸好当时被成功的扑灭了,但死者枕藉山谷。
后来迁徒陨阳剩余的流民时,流民们又多死於路途之中,或弃尸于江浒之上,死者无算。就连当时征讨之人也颇受白莲花圣母们的诽难。
其实在民变之前,就有锦衣卫上报,推测郧阳流民必反。但上疏请求朝庭派遣官员体恤郧阳流民的饥荒时,却至始至终都没有批准下来。更深层的原因还是,那时的朝庭根本就没钱。
此时却听岳不群继续问道:“下官再问大人,如今各地的米价需几何?肉价几何?盐价又几何?天下间于青楼楚馆一掷千金的豪富们有多少?每日里食不饱,穿不饱的饥民究竟有多少?如今大明已然立国有百年之久,为何现在仍有卖儿卖女之人?是他们不爱自已的儿女吗?这皇宫之中有太监数万人,他们的来源是何方?为什么他们会主动的割鸡,前来宫中侍候圣上?难道他们皆是幸进之辈,不愿考取功名,走科举之正道吗?”
大胡子官员听得问题后,顿时面如苦瓜,左手后背,右手抚须,不断的摇头叹息不已。也不知他是不愿回答,还是根本就答不出来。本在岳不群身旁警惕提防的老太监,此时却心怀凄凄,看向岳不群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下官心中其实有许许多多的此类问题,但不是下官小看了大人,大人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根本无力去改变这一切。你只能勉力的维持着朝庭的运作,推迟大明的衰败罢了。”
“咳咳。”弘治皇帝见大胡子官员神色囧迫,连忙出来暖场,说道:“岳爱卿,这是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刘希贤刘学士,他为人为官向来皆光明正大,且忠于职守,呕心沥血,实是世间难得的好官。他好研经学,喜寻求性理的根源,想来一时没能领悟到治国的精要,非是不想,实是不能尔。日后他一定能辅佐朕,治理好大明的。”
大胡子官员连忙转身拜道:“圣上对臣的深情厚意,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之……”
弘治皇帝连忙起身道:“刘卿免礼……”
看着弘治皇帝好一幕君臣相得的场面,岳不群瘪瘪嘴,默默的看着,直到他们礼敬完毕,这才说道:“世人皆谈皇帝富有四海,但如今臣倒是知晓了,皇帝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岳不群向弘治皇帝拜道:“回到刘学士之前对臣的所问。圣上,臣以为,永不起科,这太祖皇帝的本意是好的,但落实到实际收税之人,却变了味道。该收取赋税的或者少收,或者不收;不该收取,反该减免的,却偏偏要硬收强收,或者从重收取。这就为朝庭、为圣上平生出许多的怨恨来。”
“圣上,道德经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臣本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亦知劫富济贫之道。而满朝的道德之士,却不知行天道,只是一味的行人道。如今天下百姓间的贫富差距过大,朝庭该收的税收不上来,不该收的税却收得不少,久而久之,天下必生大乱。需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啊。”
弘治皇帝听后,还未重新坐下的他,又朝岳不群抱拳道:“岳卿之言甚是,朕初登大位,对于国事还生疏的很,日后还需诸位臣工助朕一臂之力才是。”
“臣等敢不效死力以报之……”
岳不群虽然拱手说着话,但看弘治皇帝的态度,根本没把自已当回事,也就不欲多说了。等弘治皇帝坐稳之后,这才说道:“圣上,一年一百五十万两银钱,臣纵然倾家荡产,也不过只能供应三年时间罢了。想来以圣上的英明,也不会行竭泽而渔之策。若要臣常年的供应下去,圣上非得给臣一个生财之道才行。”
弘治皇帝点点头道:“岳爱卿所言甚是,只不知岳卿想要什么生财之道?”
岳不群想了想后,拜道:“圣上,臣现今所为的生财之道有二,一为海商,二为银行。海商事,圣上可严尊昔时的海禁之政,海贸只许臣所属的‘天下商会’行商,臣定让商会的各家董事们,多输银钱与朝庭。其二,臣听闻昔年有三保太监六下西洋之档案正藏于朝庭的府库之中,还望圣上能将之交予臣下,好令天下商会少花些探索海洋商道的时间,早日赚钱。其三,朝庭的铸钱币权统一回收,不许他人私铸,包括诸王府也不行,只授于臣的富甲银行一家,违者重惩。只要圣上能答应臣的此三事,臣保证一百五十万两的银钱,每年的十二月通通交至户部钱库之中。”
弘治皇帝惊喜的问道:“只此三事?”
“就此三事。如果臣无故的一年有失,圣上尽可查抄了臣的家财补之。”
弘治皇帝连忙召来殿中的四名大臣悄声的商议起来,不久后,立即下旨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