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上前定眼一看,竟是认识之人,骇然便是昨日曾与自已有过一战的天师教离宫长老刘景农。才一日的功夫,就见他原本一副得道真人的面孔,此时变得百般的扭曲,乌发散乱,一身红袍道衣已被磨成了破破烂烂的叫化子百结衣。
再看他皮下血肉,前胸是被岳不群以重剑拍断的三根肋骨碎裂伤。而后背,则是他自已的磨擦伤。只见他背后的山壁上多是暗红色的血迹,也不知他遭受到了如何难以忍受的重刑?
岳不群思及昨日的境景,不由喃喃的说道:“‘食髓蚁之刑’?怎得如此之阴毒?不过区区一败,就将座下的长老责罚成这般的模样,那张天师把他当成什么了?如此的严苛?”
燕心婷见后,柳眉也不由大皱,见岳不群自语,忍不住的说道:“群弟,天师教从汉末流传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时光了,在第三代天师张鲁时,更割据一方,成为一方之主。从那时起,天师教便一直是他们张家的私产。长老什么的,明着是朝庭所策封的道士真人,实则仍是他们张家的私奴罢了。”
岳不群摇摇头,道:“纵是私奴,那也是自家人,稍微折了主家的面子,便如此的责罚,也太狠心了些。”
上前探了探鼻息,只感十分的微弱,但好歹还是活的。
“燕姐,你江湖见闻广博,不知可否知晓这‘食髓蚁’是什么东西。如果能把他救醒,说不得能得他的帮助,逃离这个地牢。”
燕心婷摇摇头,道:“这东西多半是天师教中的私刑,外人如何得知。不过……天师教起源于蜀中的鬼道,而鬼道又向以巫蛊之术闻名于蜀中,云南五毒教便传承了鬼道中的蛊之一术,想来这‘食髓蚁’当是蛊毒一类吧。”
岳不群又看了看郑明珠,自已虽然也知一些蛊术,但对《五毒宝经》的蛊毒研究之深,还属她厉害。
郑明珠上前探查了一会,摇头说道:“岳大哥,天师教与五毒教传承不同,日后的发展也不尽相同,我也不识这‘食髓蚁蛊’是如何炼制的,更不知该如何解毒。不过,只要他发作了,根据身体所反应的情况,我多少能有抑制之法。”
不知“食髓蚁”是何物,又如何知道怎样令它发作?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干等着了。然在这过程之中,岳不群又把其他的地牢都探察了一遍,在看了各个牢房的情况之后,心中顿时大定了。
幸好等的时间不长,不过半个小时,刘景农突然脑袋一扬,双目圆瞪,整个人从晕迷之状中醒了过来。不等岳不群发问,刘景农突然张口“嗬嗒”的叫了出来。左右被铁链吊着的双手,死命向回缩,欲要抓向自已的某处。然后铁链为精钢混以精铁所制,既坚又韧,纵然他力大无穷,也是挣脱不开。
无奈之下,他不由朝后紧靠山壁,将整个背部在山壁之上猛擦。力到之处,背上便鲜血迸流,鲜血与碎肉不住磨落,口中还不住的号叫:“嗬嗬嗬嗬……”声音越叫越是惨厉,宛若厉鬼一般。
岳不群三人见了不禁眉头紧皱,感觉刘景农这是体内痛痒难当。如同有千万蚂蚁在体内噬食撕咬着自身血内,这才需要外部的磨擦巨痛,想要以痛止痛。只是这蛊毒终究是在体内发作,外部的些许痛疼又如何能够止住内部的痛痒。难怪他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形同鬼物。
只是这种刑罚,三人都觉得作用在自已人身上,也太过严苛了些。郑明珠终于上前,挥掌在刘景农的身上各个穴道连拍数十记。刘景农身子一颤,不再磨擦着后背,整个人却虚脱了下来,垂头不语也不动了。
岳不群等了一会,正要上前打探,却见刘景农的精神终于回复了些许,缓缓的将脑袋慢慢抬起。一双浑浊的老眼茫然看着眼前三人,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岳不群干咳一声,拱手深深拜道:“刘景农,刘长老,岳不群也不知与你一战后,会累得你遭至如此严重的刑罚。真的对不住了。早知如此,岳某当时就不该反抗,而是束手就擒,向张天师陪罪求饶了。”
听到岳不群三字后,刘景农的神魂终于凝聚了起来,等他彻底瞧清了之后,一股子怨恨阴毒,寒冷彻骨的嘶哑咀咒声,从他的嘴角一字一句的吐露出:“岳……不……群,你……害……我……如……此……凄……惨,将……来……你……也……必……定……不……得……好……死。”
岳不群耸耸肩,一脸无辜的说道:“咱们江湖中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将又是一条好汉,是绝对不会如此的折磨做贱对手。你所受到的刑罚虽然与我有关,但却是你们天师教自已的刑罚,这可与我没有半点的关系,你可怪不到我的身上。”
刘景农愤恨阴毒的看着岳不群,但是却没能有半句反驳来。这是张天师要处罚自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千年以降,都是如此。身为天师教人,又如何能怨得了他人。
岳不群干笑一声,拱手说道:“刘长老不过小误,便遭到如此严重的处罚。此事如放在咱们华山派中,我岳不群早就反他娘的了,说什么也不会如此乖乖的领罚。刘长老忠心天师教,甘愿领如此重罚,忠义之心可昭日月,岳某佩服之极。刘长老真不愧是天师教的大忠臣啊。”
刘景农听后,不见悲喜,只是面色愈加的凄凉,岳不群又拜道:“我等都看到了,自古天下臣子如刘长老这般忠义者,不过寥寥数人罢了。只可惜张天师对待忠臣如此之苛责,小过即重罚,倒令岳某大为诧异。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岳某不明之隐情吗?”
刘景农嘶哑着嗓子恶狠狠的骂道:“岳小贼,你欲要挑拨贫道对天师的怨恨,那却是痴心妄想了。贫道对天师的忠义之心,可昭日月,虽九死亦不悔……”
岳不群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刘长老的忠心,岳某现在是知道了。只是……其他与刘长老一同受罚的人可就没你这么忠心了,他们竟然胆敢在受罚之时咬舌的咬舌,撞墙的撞墙,居然全部都自尽,也不愿意领罚。啧啧,他们可就没有刘长老你这么的忠心了。”
刘景农眼睛猛缩,嘶哑着嗓子急问道:“你……你……说……什么?什么……咬舌……撞墙……自尽?”
岳不群摇摇头道:“啊,不就是昨日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几人,一名灰袍道人,六名黄袍道人,一名红衣道姑。三个咬舌自尽的,五个撞墙的,哎,太惨了……”
“元姑……岳小贼,快快,放我过去看看……”
岳不群耸了耸肩,转身出去在狱卒的尸体上寻到了钥匙,给刘景农的手镣打开。刘景农经过了一日一夜的刑罚之后,哪里还有半点的气力行走,就是攀爬也不可行。岳不群只能提着他破烂的道袍,将之送入了那疑似他妻子的牢房之中。
只见他一见到某个娇小卷缩,污血满身的身影之后,顿时全身一震。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气力,挣脱了岳不群的提拿,整个人如同犬类一般的四足同行,急快的爬向那娇小的身影。
一声凄厉好似孤狼泣嚎之音猛然的在这地牢之中响起,“元姑……元姑……元姑……啊……张元斌,我刘景农此生不杀了你,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