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鑫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愿意招供，其实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曾经从县党部佟先生的口中知道，重庆发生的委员长官邸被日机轰炸一事，现在从于秋枫的口中再次得到了证实。

这佟先生虽然表面上是县党部的秘书长，其实他是中统局的专员，作为一县的同僚，万鑫自然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平时也不会去招惹他，甚至有时还做一些顺水人情，因此两人相处还算不错。

佟先生说过的话，他一向以来是很重视的。万鑫记得很清楚，当时佟先生就说了一句话：“这下重庆城里有些人要倒大霉了！”

这句话给万鑫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当时他还有些幸灾乐祸，认为自己选择躲在这个偏僻的山区小县城，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他此刻的心中已经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老友无意中设下的一个死亡陷阱，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为老友所托，其实是为人消灾，而且他确实也不知道要杀的这两个女人的身份和来历，主观上他并没有参与此事，客观上他也是受人蒙蔽，被骗上当。还有一点，雇凶杀人的赏金并不在他的手中，他也没有拿到一分钱。

万鑫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他知道仅凭这些自己要想免于一死，唯有坦白交代一条路，或许还能从中寻得一分生机。

所以，他抬起头来对林寒说道：“长官，我说……不过……”

“不过什么？”林寒冷冷的问道。

“长官，不知我说出这一切，算不算戴罪立功，让我免除一死，我可是妻儿老小一大家子人啊！”万鑫说出这话，倒是毫无隐藏暴露出他对家人的担心。

“万鑫，这要看你怎么交代了，如果你能够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说出来，或许我还可以向上峰请示，免你一死！”林寒面无表情的说道。

万鑫点点头，突然对林寒说道：“不知长官您可认识肖大队长？”

林寒闻言，轻轻一笑，问道：“肖大队长？哦，你说老肖啊！我当然认识了，他是我们局稽查大队的。”然后他故做意外的问道：“怎么，你还认识肖德阳？”

万鑫听到林寒这话，心中一喜，连忙回答道：“是的，长官，在下和肖大队长曾经在警训班一起加个培训，说来也算有同窗之谊，不是外人。”

林寒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万鑫说道：“怎么，你还想你的老同学来捞你出去？”然后他又紧接着加了一句：“你就省省这个心吧，他现在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来捞你出去。”

万鑫听到这话，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不知肖大队长现在何处？”

“他呀……现在的处境应该和你差不多吧！这一次他可是在劫难逃喽！”林寒故意用幸灾乐祸的声调说出这句话来，也向万鑫真切的表明了自己和肖德阳并没有什么交情。

“好了，别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我可没时间和你闲聊，他妈滴还有一大堆比你重要得多的人等着老子去审，谁让你买凶杀人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快说！”林寒有些不耐烦的骂了起来。

万鑫迟疑了一下，看了林寒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一咬牙说道：“长官，我交代……授意我雇凶杀人就是肖德阳，肖大队长。”

◇◇◇

原来，那天万鑫正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喝着茶，突然接到了一个重庆打来的电话，竟然是他的老朋友肖德阳打来的，让他颇为惊喜。

说来也有些奇怪，大约在十年前，他还是桐梓县的一个小警察的时候，因为他有初中文化，在当时大老粗成堆的警察局，他就算是一个秀才了。一次偶然的原因，被当时爱才的县长特批去参加一个“川黔警察联合训练班”的培训。

他和肖德阳就是在那个警察训练班上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了好友，并以兄弟相称，肖德阳年长万鑫几岁，就喊他大哥。

那一次的警察训练班上，肖德阳表现非常突出，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很多人都看好其未来的前途。万鑫限于资质，总体表现中规中距，并不出众，不过最后他也成功结业。

“警察训练班”结束之后，肖德阳被当期的教官推荐去了四川省城成都，进入了成都市警察局当差。后来调到了重庆市警察局，当上了稽查大队的副大队长，后又被徐中来提升为大队长。

而表现一般的万鑫则回到了贵州桐梓县警察局，不过他也由此起步，从一个普通的小警察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县警察局稽查大队长的位置。

两人自从“警训班”结业以后，开始一直都有联系，不过，在与肖德阳的交往中，万鑫发现肖德阳有些左倾思想，渐渐就减少了联络，一晃很多年就过去了，两人也断了音讯。

自从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之后，他们之间又突然联系上了。这是因为肖德阳还邀请万鑫前往重庆，参加了一个当年那期“警察特训班”的同窗聚会。

他当时就住在肖德阳的家里，聚会之后，肖德阳还陪他好好的在重庆城玩了几天，不仅没有让万鑫花一分钱，临走时还大包小包的，送给他及其家人一大堆礼物。当时让万鑫着实的感动不已。

自从那一次聚会之后，两人的交往就日趋密切起来，而且万鑫发现如今的肖德阳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抱着一腔热血报效国家的那个年轻人了，对官场里的那一套，比自己还要精通。

肖德阳还反复劝说万鑫，桐梓县太小太偏僻，没有什么施展的空间，不如调到重庆城来，起码可以先当一个区的稽查队长，慢慢再发展。

万鑫当时听了肖德阳的一番话，还得颇为心动的。也曾在肖德阳的介绍下，几次去重庆，认识了一些他的朋友，也算是为将来铺铺路。只不过他的一家老小都在桐梓县，他又是家里的顶梁柱，加上他对目前的状态颇为满意，在这里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要是调到重庆去，还得一切从头开始，所以始终下不了调去重庆的决心。

当他接到肖德阳突然打来的电话，开始并没有在意，和他在电话里东拉西扯聊了好一阵子的天，万鑫后来突然醒悟过来，肖德阳这是有要事找自己。于是，他就主动问他是不是有事？

之后，肖德阳并没有再绕弯子，直接就拜托他替他办一件事情，也就是雇几个在重庆没有案底土匪，去重庆城外的黄桷垭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