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镇外临山下的铁道上,蓝田、辫子刘带着弟兄们挥舞着手里的铁镐撬开枕木上固定铁轨的道钉。
随后他们把手腕粗的绳子拴在一段拔了道钉的铁轨上,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三头牛,牛屁股后几十个弟兄一字排开攥紧了绳子。
只等着辫子刘一声令下,他们人和牛一齐发力,这一段二十多米的铁轨就被从枕木上拖了下来。
“好,咱就这么弄,在两点半半之前扒它个五百米铁道下来!”
此时,临城镇上“丰盛酒楼”所在的一整条街上人声鼎沸、如临白昼。
李麟正在这里举办一场宴会,独立团上上下下一千多号弟兄都来了,酒楼空间有限只能摆下三十来桌,其余八十多桌全都摆在了大街上。
每张八仙桌上都摆满了鲁南地区独特的“四凉八热四大件”共计十六道菜。
“四凉”是四道凉拌菜,“八热”是八道热炒的菜,“四大件”一般用整鸡、整鱼、肘子、丸子等做成的大盘菜。
李麟站在二楼窗旁举起手里的高脚杯面向弟兄们。
“弟兄们,去年的今天咱们从北平来到峄县协助山东驻军剿匪。一年里,诸位弟兄不惜性命奋勇征战,日后班师,我定向吴大帅为各位请功请赏!弟兄们,今儿个咱们不醉不休!”
独立团众弟兄纷纷举杯相碰,一时间整条大街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李麟今日设下此宴,一来的的确确他是去年的今天到的峄县,二来孙野选择劫车的地段属于他的防区,案发后也好给自己的失职找个说辞。
……
十二点半的时候,蓝钢皮快车驶入了山东境内。
坐孙野和王聪儿对面的鲍威尔叫上安特森一齐去餐车吃夜宵。
孙野也感觉有点饿了,便和王聪儿也来了餐车。
餐车里的一个个精致的小桌子旁,洋人和中国阔佬们都在吃着西餐喝着红酒,这是餐车给头等车厢的客人免费提供的。
孙野和王聪儿取了西餐和红酒,在鲍威尔和安特森相邻的小桌子旁落了座。
一身绅士打扮的y国人罗斯满端着一高脚杯红酒低着头往前走,迎面撞上一个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的中国老头,红酒洒了老头一身。
“该死的中国人,没长眼睛吗?”罗斯满瞪着两只蓝眼睛用有些生硬的中文骂道。
那老头赶忙作揖打千满脸愧意:“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先生真是对不起,我老眼昏花没看清路,对不起对不起!”
罗斯满趾高气扬地坐在了孙野身后的餐桌前。
孙野愤然地瞥着罗斯满,王聪儿用眼神制止了他。
鲍威尔和安特森熟练地操作着手里的刀叉,切下一小片片的牛肉往嘴里填。
孙野和王聪儿相视一眼,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拿起刀叉,他们都没吃过西餐。
孙野很不熟练的用刀子切下一小块肉,拿叉子叉起送到嘴边一看,肉上还带着血色,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他抬眼一看周边桌上的人包括赵老三那老东西都在那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只得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王聪儿更绝,切完肉必是闭上双眼才送进嘴里,放在嘴里嚼的感觉全然似在喝毒药。
鲍威尔和安特森一边吃着一边谈笑风生,鲍威尔顺手推开了身旁的车窗,暮春凉爽的风顺着窗户吹进了有些闷热的餐车。
安特森端起高脚杯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东北方向的抱犊崮高耸挺拔的轮廓。
“鲍威尔先生,那座山的形状看起来好奇怪。”安特森用中文道。
“哪里奇怪?”鲍威尔诧异。
“你看它的形状,像不像女人的——”安特森坏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脯。
鲍威尔心领神会,二人四目相视开怀大笑。
王聪儿不满地小声对孙野道:“谁说洋鬼子都是绅士,我看他们根本就是一群混蛋流氓,看把他俩给乐的。”
孙野看了看手表:“别着急,咱等会儿就叫他们哭。”
鲍威尔跟安特森继续:“我知道这座山的名字,它叫豹子谷。”
“豹子谷?是不是这里常有豹子出没,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应该是吧。”鲍威尔想了想,点点头。
“先生,这座山不叫豹子谷。”孙野冲着鲍威尔随口道。
“那它叫什么名字?”
“抱犊崮。”
“……”鲍威尔嘴里嘀咕着拼了好半天,从口袋里取出一支自来水笔和一个小巧的笔记本。
他拔去笔帽打开笔记本,起身双手把笔和笔记本捧到孙野面前。
“这位先生,你能不能把这几个字写下来给我看看?”
孙野见鲍威尔这般毕恭毕敬,便接过来在本上写下“抱犊崮”三个字递给鲍威尔。
“谢谢。”鲍威尔看着本子上的字立刻恍然大悟,“对,是我记错了,这座山是叫抱犊崮。”
“这个名字好奇怪,简直无法理喻。”安特森耸了耸肩。
“这个抱犊崮可是一个有名的土匪窝。”
“这里土匪很多吗?”
鲍威尔侃侃而谈:“山东自古多土匪,这些土匪有很多以前都是老实本分的乡民,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生存就上山当了土匪。不过我听说抱犊崮的土匪头目是罗宾汉式的人物——”
“罗宾汉?”孙野饶有兴趣的问鲍威尔,“请问罗宾汉是什么人?”
“罗宾汉是英国传说中的一位武艺超群、机智勇敢的英雄,他仇恨诺曼王朝的压迫,带领底层民众反抗暴政……”
鲍威尔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孙野和王聪儿侧耳倾听着,满意的微笑着。
鲍威尔望着远方抱犊崮的山峦一脸憧憬:“身为一个记者,我还真想去看看他们,体验一下这伙土匪的生活……”
孙野不动声色地看看王聪儿,二人目光交汇会心一笑。
“马上就带你去看看。”孙野在内心暗笑道。
孙野身后的洋毛子罗斯满忽然放下手里的刀叉捂住了肚子。
巡视的乘务兵见状赶忙屁颠屁颠跑过来。
“洋先生哪里不舒服?”
“闹肚子……”
“我扶您上茅厕!”
罗斯满身后就是餐车和二等车厢之间的一道隔门,门里就是二等车厢的洗手间。
见罗斯满很着急,乘务兵拿钥匙捅开门便把罗斯满扶进了二等车厢,又随手关死了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