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日驴性子,这辈子也就是条狗了。”
“你个老龟孙子,还敢骂老子!”
陈大麻子耍起鞭子再次向孙桂良身上打来……
这会工夫,孙恒和二弟孙昌刚赶着骡车到县城,从宋老爷门前路过。
宋老爷坐在门口摇椅上闭目养神,嘴里吧唧着一个银质水烟袋,两旁还站着两个扛着枪的家丁。
宋老爷六十来岁,长须冉冉,长得慈眉善目跟个好东西似的。
一队官兵从门前走过,官兵头儿涎着脸跟宋老爷打招呼:
“宋老爷,您又歇着了!”
“歇着呢,你们上哪去?”宋老爷微微睁开眼,把头稍稍一偏。
“这不又要剿匪了,忙着去各家筹集军饷呢!”
“不来家里坐坐?”
“不坐了宋老爷,您老人家歇着吧!”
孙昌转脸对孙恒说:“你看看人家宋老爷,官府压根就不敢上人家里要钱。”
“不光宋家,咱峄县高崔宋黄四大家族官府根本就不敢惹。高家势大就别说了,崔家儿子在胶东当道尹,宋家是吴大帅的远亲,黄家跟宋家是亲家,后台都硬得很。就苦了咱家这样有点小钱又没后台的。”
“等小五跟崔家的梓童小姐成了婚,咱跟崔家也是亲家了,看他官府到时候还敢讹咱!”
前面就是韩贵的营部,兄弟二人下了车,孙恒跟营部卫兵打了声招呼,卫兵跑去向韩贵报告了。
韩贵正和陈大麻子在军牢里,刑架上的孙桂良浑身是血,垂着头。
“断气了……”韩贵把手放在孙桂良鼻子下好半天,又拍拍他的脸。
“这老东西真不抗揍,我还没抽尽兴呢他就死了!”
陈大麻子嘴里骂着又对着孙桂良的尸体抽了几鞭子。
“我这就派人给孙家儿子传话,让他们拿钱来赎回尸首。”
“咱把人家老子给弄死了,人家还肯给咱钱?”陈大麻子不可思议地说。
“报告营长,孙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来了。”营部卫兵进来奏报。
“你看他们带钱来了吗?”韩贵眯着老鼠眼问道。
“我看他们二少爷抱着个小匣子,里面应该装的是大洋。”
韩贵贴着营部卫兵耳朵嘀咕了几句。
……
营部卫兵从院里出来。
孙恒赶忙上前:“小兄弟,我爷呢?”
“你爷他好好的,俺们营长待他不孬,刚刚还给他吃了俩鸡腿俩鸡蛋呢!俺们营长正跟他拉呱呢,等会就出来了。”
“多谢韩长官照顾……”
“带钱了吗?”
“在这呢,两千八一个不少。”孙昌把钱匣子递给营部卫兵。
“等会儿吧。”营部士兵接过钱匣子转身便进了院。
没过一会儿,两个士兵抬出来一个担架,担架上面盖着一块白布,看模样,白布下应该是个死人。
孙恒兄弟二人见状连忙避让,两个士兵竟然直接把担架放在了他们面前。
“二位兄弟,你们弄个死人放我们跟前干吗?”孙恒问。
“他是你爷。”
孙恒骇然大惊,赶忙弯腰掀起白布,果然是爷!
爷的面孔已经没了血色,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爷!”孙恒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二弟孙昌直接吓晕了过去。
“爷你怎么了爷!你醒醒啊爷!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孙恒扑到爷的身上痛哭道。
韩贵、陈大麻子从院里走了出来。
“大少爷节哀,你家孙老爷子畏罪自杀了。”韩贵一副惋惜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爷他犯了什么罪,竟然畏罪自杀?!”
“通匪,不光是你爷,你们全家都跟抱犊崮的马子有来往!”陈大麻子上前恶狠狠地说。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血口喷人!”
“老子名叫陈兴仁,外号大麻子!”
“陈大麻子?!你不是死了吗?”孙恒吃惊地说。
“老子命硬活下来了!要是老子死了,谁来揭穿你们孙家通匪的滔天大罪!”
“你……你无耻!”
“大少爷,咱这上头有令,通匪可是要枪毙的,不过你别担心,你对兄弟我那么好,兄弟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不过,要想消灾,可得破财啊——”
陈大麻子抢话道:“先拿一万大洋来消消灾,不然把你全家老小都得砸了!”
“什么砸了砸了的,你现在可是堂堂官军副营长,不可以再说马子的黑话!那叫枪毙!”韩贵呵斥完陈大麻子,又俯身拍拍孙恒的胸脯,“大少爷,回去你们弟兄仨好好商量商量,破财免灾啊兄弟。”
“要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陈大麻子丢下一句话,转身和韩贵进了营部大门。
……
飞来横祸,人财两空。
回家的路上,两个兄弟仿佛也死了,垂着头任由骡车自己前行。
爷安静地躺在车里。
“咱爷的事儿不能让小五知道。”孙恒红着眼眶说。
“为什么哥?”
“这要让小五知道咱爷叫人害死了,他不得翻了天啊……”
“就小五那性子,非得去跟韩贵他们拼命去不可。”
“得想个办法把他支走。”
“支哪去?”
“先把他弄青岛去,让崔小姐看着他,然后我再回来给咱爷出殡!”
兄弟二人把骡车停在村口的土地庙门口,擦干眼泪向家的方向走去。
刚到家门口,孙野正从院里出来。
“怎么那么久才回来?我正准备去县城找你们呢,咱爷呢?”
“咱爷去青岛了。”孙恒说。
“上青岛干吗去了?”
“咱爷不是让崔翰林帮咱在青岛弄个宅子嘛,崔府的管家今天从青岛回来,正巧在县城遇见了咱爷,他说崔翰林给咱看了一处大宅子,价钱还不贵,让咱爷赶紧去看看合不合适,免得晚了叫别人买去了。咱爷他心急,连家都顾不上回直接买了票去青岛了。对了小五,咱爷还说要咱弟兄俩也赶紧去,咱们现在就走吧。”
“有那么着急吗?”
“不着急就叫别人买走了,现在青岛的宅子很抢手呢!”
孙野突然发现一直没说话的二哥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了似的。
“二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刚才让风迷了眼了。”孙昌赶忙说。
孙野看看头顶纹丝不动的树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二哥:“咱爷到底去哪了二哥。”
孙昌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我都告诉你了是青岛,你怎么还不信呢,今天就还下午一趟去那的火车,咱们赶紧去吧小五。”孙恒有些急。
“大哥我没问你,二哥你说!”孙野直勾勾盯着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