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游泳教练抬起疲惫的眸子，看了一眼江俊，没说话，之后他又把眸子低下去了。

江俊笑了笑，没说话。

像是江俊这个岁数的男人，对于年轻人的心思多多少少还是可以拿捏的准的，他能看出来，相对于挨揍之外，这小伙子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压在他心头。

那女孩子跪在地上还在哭泣着，在这寂静的夜，哭出秋风的凛冽。

而这男孩子，就听着这哭声，目光涣散，像是个丢了灵魂的人。

半晌……

女孩子停止了哭泣，捂着脸颊的双手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坠落下来。

江俊见过伤心的人，见过伤心流泪的人，但没见过伤心到极致的人。

女孩子双眼哭肿了，有那么一颗泪珠从她眼角滚落，划过她的脸颊，到下巴的时候停住了，之后那颗泪珠渐渐的变大变圆润。

闪一下，闪出晶莹剔透的光，这颗泪珠终于脱离了她的下巴，落了地，摔成了好多瓣。

再看这女孩子的眸子，里面是灰色的，这让江俊很难想像，这样灰色的眼里怎能流出如此晶莹剔透的泪光呢？

噢！

江俊明白了。

女孩子的泪水可能流干了。

原来，伤心到极致，泪真的会流干。

如果用一种颜色来描绘伤心，江俊想，那一定是灰色。

“白玉。”女孩子道。

江俊闻声，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叫白玉。

女孩子叫了一声白玉之后，就没有说话的意思，而是用手背点去脸上那所剩不多的泪水。

江俊看在眼里，不禁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好姑娘，就连擦泪的动作都是那么的温柔。

女孩子擦去脸上的泪水，伸手把地上的包拽了过来，有把散落在地上的口红、钱包、手机等等收入包中，直至她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白玉。

“我已经感受不到你存在了。”

“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女孩子转身，离去。

江俊看傻了，他不明白究竟得是多么的伤心，才能道出这么一句“我已经感受不到你存在了”啊？

哪怕是旁观者，通过这句话，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女孩子的寸心欲碎。

不仅如此，江俊有清晰的看到女孩子在讲这句话的时候那可怕的表情。

那灰色的瞳孔里透着一抹绝情，那暗淡无光的眸子真的好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就连语气都是那么的平平淡淡，与其说这些是对白玉说的，江俊倒是感觉像是女孩子对自己说的。

那个死了的人不像是躺在地上的白玉，而是她的心、肉体、灵魂。

感受到女孩子的步子渐渐淡远，白玉终于有了反应，他宛若被唤醒了生命一般，扑了过去，并且抓住了女孩子的脚踝。

“雯雯，别走！”白玉道。

“松手。”女孩子并不回身。

“雯雯，我求你，别离开我，求你……”白玉有些癫狂了，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眼前这个女孩子会离开自己，可能当这个女孩子离开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她在自己的心中是那么那么的重要。

“松手！”女孩子嘶吼着。

这一声嘶吼，本是癫狂的白玉愣了神，那只手再也抓不住她了。

这一声嘶吼，江俊也愣了神，他听过最揪心的声音是医院中死神夺走一个三岁大孩子的生命，孩子的母亲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那一声悲鸣回荡在走廊里，震的江俊灵魂隐隐作痛，那悲鸣听起来真的太揪心了。

其次，就是这女孩子的嘶吼，那悲鸣没有长廊可回荡，那是一无所有的她站在孤独的山峰上，问天天不灵，问地地不应。

如不是真正的悲鸣，已经疯癫的白玉怎能松开她的脚踝？

最终，那个叫做雯雯的女孩子走了，伴随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白玉跪在地上哭的像是个傻逼。

“雯雯，你回来！”

“雯雯，我求你！”

“别走！”

“别走……”

奈何他哭的再狠，奈何他跪碎了这地面，也并未换来雯雯的回身，雯雯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在街头的远处变成了一个只有指甲那么大的小点，然后就连这个点也变得越发模糊，最后这个点彻彻底底的融入黑夜中。

至此，街头再无雯雯的身影。

啊——

白玉仰天吼叫着，也是悲鸣。

江俊看着白玉，皱了眉头，但没说话。

皱眉是因为江俊认为男儿膝下有千金，怎能说跪就跪？

没说话是因为如此玩弄女人感情的渣男，他的膝下真的有千金吗？

白玉没了声响，像是一只鬼一样，跪在那里。

“小伙子，你叫白玉？”江俊笑道。

白玉没有反映。

“挺干净的名字，怎么净干埋汰事儿呢？”江俊讥讽道。

白玉稍稍微微动了一下，不难看出他有听到江俊讲的话，情绪也是有波动的，但他还是没有讲话。

江俊看了一眼远方女孩子消失的方向，笑道：“看起来应该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女孩子吧？”

白玉闻声，整张脸痛苦的都快扭曲到了一起。

江俊一看白玉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扬了扬眉头，笑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玉痛苦着，没说话。

“哎——”江俊叹了一口气，道：“你说你在这又哭又吼又砸地面的，光说不让人家走，怎么也不道个歉？”

白玉胸腔抬起来了一下，里面是蓄着力的，他似乎想说话，但话到嘴边他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于是胸腔又瘪了下去，像是泄气一样。

“其实啊，你不说我也知道。”江俊伸手拍了拍白玉的肩膀，笑道：“没脸是吧？估计你也知道，你在外面胡搞的事儿你女朋友抓到你不止一回了，因为你连哄带骗加上她的温柔，每次都被你蒙混过关了，这次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道歉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

“我……”白玉要说话，最后还是没说，不过，脸色越比刚才更加痛苦了。

“我说的不对？”江俊笑道。

白玉耷拉着脑袋，不语。

“你爱她？”江俊笑道。

白玉闻声，又落泪了。

“看这样应该是很爱了。”江俊淡淡的道。

“不过。”江俊一脸疑惑的问，“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那么爱她，为什么又要在外面找女人？”

“我……”白玉抬起头，苦着老脸，道，“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我，我我不是故意……”

“好玩？”江俊一听这话有点来气了，哪怕你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这江俊都能接受，但到头来你还要给自己发一张好人卡，在这里装可怜，这未免就太过分了。

“我之前没觉得自己有多爱她，直到今天她离开我，我才……”白玉委屈的道。

“行了。”江俊有些不爱听了，当即摆手道，“你就说你玩了多少女人吧。”

“七八个……可能……”说到具体数字，就连白玉自己本人都记不太清了，只能给出这么个含糊不清的数字。

“什么！？”江俊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个数字已经超乎江俊心里所能承受的极限，江俊心态直接爆炸了。

“你特么是畜生吧？”江俊暴跳如雷，“老子真特么的后悔来救你。”

白玉没说话，一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