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结婚了。
第二婚了...
她是败给了物质,还是败给了现实?
至今我都没明白这个道理,我时常回忆起李香时,唯独能想到的,就是她那伤痕累累的脸。
李香结婚那天,张老头去了,我因为读书,要上晚自习,就没能去庆祝。
那晚回家后,张老头醉了,东倒西歪,扶都扶不稳。
我将张老头平放于床铺上,替他洗脸,替他擦拭掉西装上沾染的油渍,却擦拭不掉,他内心的阴霾与苦痛。
他蜷缩在床铺上,先是一阵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至今都还记得,张老头当时含糊不清的一句话,“过去了,都过去了,都让它过去吧。”
那个时候,我坐在床头,脑海里一直在想,爱情,它到底是什么?我还没接触过爱情,但却看到张老头醉酒后,这种无力的沧桑感,让我内心又是渴望,又是忌惮。
也从那天过后,我便很少看到李香了。
我以为,我们两家,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连,任何往来,可我错了。
现实的恐惧,才刚刚来临...
因为这件事,我没能考上高中,也让我的情绪,彻底陷入了低谷。
在李香结婚后的一年里,我与李立还是会有来往,他照旧在社会上与小青年玩的不亦乐乎,我则拼命的追赶成绩,迎来了初三,也迎来了紧张的升学阶段。
初三下半期,我们根本没得任何空余时间去挥霍。
我还好,我至少愿意去学,胡胖子就难受了,简直跟坐牢没什么区别。
他听不懂,整天坐在教室里,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
而就在这种紧张的学习氛围下,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色的来了,而且来得我毫无防备,来得张老头措手不及。
那天,我下了晚自习,已经快九点半了。
到家后,便看到坐在家中那小凳子上,与张老头聊得十分惆怅的李香。
她看到我时,本来是没戴墨镜,我以为她是在装模作样,又想在我面前显摆她时髦的装束,在昏暗的灯光下,她迅速戴好墨镜,并回头跟我打招呼。
“阳阳,回来啦?”李香笑着,笑得那样和蔼,墨镜挡住了她半张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加上平板房内,那昏暗的灯光,我只看到她在笑。
我回应道,“李阿姨,好久不见,这么晚还来我家?”
我这句话,是随口而出,没想过下逐客令,但李香却猛然一顿,随后又笑了笑,才站起身,礼貌的跟张老头道别,与我道别,我就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也就是在李香站起来的那一刹那间,透过灯光,我隐约看到了墨镜下。
那潜伏于墨镜后面的红肿和淤青!
我条件反射的问,“李阿姨,您的眼睛怎么了?”
李香奇怪的动作更大了,为了避免尴尬,她用手压着那墨镜,更是冲着我挥手解释道,“没...撞着了,自己撞得!”
我已经初三了,十五岁了,不是那个懵懂的娃娃了,我已经联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说出口来。
我侧头看向张老头,从老头的眼中,我看到了一抹疼惜与眷念,为了不让我追问,张老头厉声冲我吼来,“作业做完了吗?还不去看书,站在这干嘛?”
被张老头一吼,我规规矩矩背着书包就要进自己的房间。
李香却走到了门边,她说,“打扰了,阳阳要学习了,那我就先走了。”
张老头抬起手,欲言又止,似乎想挽留李香,但终究没开口挽留,任由李香消失于夜色中。
那晚,我看到张老头站在门边,一如既往的一根接着一根的吸起烟来。
又这样,过了一周后,李立找到了我。
他喝得烂醉,他抱着我,坐在马路边,说着说着,我感觉他好像哭了,他用那种极度恶恨的声音给我说,“我要杀了那个男人!”
听到这句话,我后背发凉,李立可不是不敢干这种事的人。
我劝阻他,我说,“李立,你不能这样,大不了你可以和李阿姨搬走啊。”
李立站了起来,他从哭泣的表情换为了傻笑,看着我一阵傻笑,还指着我说,“张成阳,有时候我觉得你很懂事,有时候你就是个傻B。”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那天之后,我是听胡胖子说的,李立的零用钱没了,为了有钱用,他跑去偷,去抢那些年小的娃娃。
打工每天的二三十快,已经满足不了李立,因为那中年大叔肆无忌惮的宠溺,导致了李立不可能再去承受打工的压力。
李香后面又来我家了。
那天是周末,烈阳高照之下,她将自己裹得像木乃伊一样,走到了我家里。
那一天,张老头捏着拳头,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我在卧室里,听着李香说着生活的点滴,她告诉张老头,她现在很难过。
中年大叔的生意,不好做了,开始酗酒,整日外面挥霍,随时去夜场玩到彻夜未归。
她没说那男人怎么打她的,但我能想象到,那男人喝醉酒后,那种暴行,那种置人于死地的暴行。
李香走了,李香又来了,又走了...
短短一个月,她在我家来来去去,我见她笑的时候,就是与张老头坐在一起,吃着张老头煮的饭菜,只有那么一瞬间,她在笑,从内心洋溢起笑容来。
直到那天中午,那个男人来了。
大街小巷,所有人,就连街道对面的居民都跑过来看戏了。
那个男人喝得烂醉,在我家门外大喊大叫,张老头将门锁死了,他便在外面用脚踢、用手砸我们家的门。
“贱女人,烂人,你他妈的与张建天天裹在一起干嘛?”
“你这个贱人,给老子滚出来!”
“臭女人,老子拿钱养你,你就背着老子偷人,现在都跑别人家里,把门关上了!”
我们家的木门,轰隆隆的响,被那个男人用石头、用棍子一阵敲打,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家的窗户,也被那个男人打得稀碎。
李香在我们家里,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手指间,滴落在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