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2007年】
树叶沙沙响,必定有风来;炊烟袅袅起,必定随风去。然而,时光真如流水,三年转瞬即逝,不管是喜乐还是哀愁、不管是收获还是付出,每个人都需要放下过去、努力面前、憧憬未来。
敖德义已是十九岁,长成大小伙子了,正在城里读高三,即将参加高考。
三年里,山丹和德臣只是在德义刚考上高中时来城里送他,之后再也没有到校看过他,也没有进过城。不是不惦记,是为了节约开销。对这个家庭来说,每一分钱都是那么沉重,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必须算计着得掰成几瓣儿去花。
德义就快高考了,是学习最吃劲儿的时候,山丹和德臣决定去城里看看,给他加加油、鼓鼓劲。选择了一个周日,两人进城了,给德义带去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咸鸡蛋和几块儿别人送来的牛肉干儿。
到了城里高中校园门口儿,和收发室打过招呼,德臣意识到自己的穿着太土,而且还踮脚,不好意思进去。
山丹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挺好面子。怕什么啊?咱一没偷二没抢,干干净净、光明正大的,走!
山丹拉着德臣进了校园。
德义见到哥嫂特别惊讶,高兴地说:二哥,嫂子,你们难得来一次,我领你们到校园各处转转吧。这两年,我们学校变化可大了。
山丹笑着说:好啊。我没读过高中,进高中校园逛逛也算过过瘾。
德臣犹豫着,说:还是别转了,我这样一出——别给德义丢脸,他们同学都看着呢。
德义:二哥,你说的这是啥啊?我有你们这样的二哥和嫂子,是我的光荣。走,再说,没人瞧不起你。
德义接过二哥手中的东西,三人在校园里转了一大圈儿,德义像导游一样给一一介绍:这是我们的教学楼,我们班级在四楼;这是我们的体育馆,可大了,就算是下雨下雪也能在室内上体育课……
德臣和山丹都很开心。
德义:二哥,嫂子,到我宿舍看看吧。
“好啊。”山丹回答的爽快,见德臣又有些忸怩,就拉了他一下。
德义忍不住又问:嫂子,“虎子”是不是又长大了?
“虎子”是前段时间德臣从史纯江牧点儿抱回来的小狗儿,它的爸爸就是“傻子”。史纯江顶账牵走了“傻子”后,一直觉得对不住德臣一家,当德臣提出要一只“傻子”配种的小狗儿后,他当即答应。这两年史纯江也四处琢磨着为“傻子”寻找合适的“对象”,是能配得上它的好母狗。所以,“傻子”的“婚姻”大事就一拖再拖。“傻子”有了孩子,史纯江第一时间通知了敖家,全家人都特别高兴。等小狗儿一出窝儿,德臣就急不可耐地抱回来,这回是喜鹊给赐的名——“虎子”!
德义惦记着“虎子”,山丹乐了,说:可不是嘛,都有小板凳儿高了。长得和它爸“大傻子”越来越像了。
德臣也笑了,说:一天天可能吃啦,一点也不像小母狗儿。
一提到“虎子”,德义更高兴了,说:能吃就好,长得快啊。
说话间到了宿舍楼前,德臣和山丹跟着德义进了他的宿舍。宿舍虽然不是特别宽绰,但很干净,山丹先走进了屋,四处看着。德臣的鞋脏了,不好意思进去。德义看了看二哥鞋上确实有土,就拿来抹布弯下腰给二哥擦了鞋,拉他进了屋。
德义介绍说:二哥、嫂子,靠窗户这个就是我的床。你俩先坐着,我去打壶开水。
德义把拎的东西放到窗台上,拿起了暖壶。
山丹赶紧说:别忙了,我俩坐一会儿就走。
德义:那也得喝口水啊。别着急,开水房离这儿也近。
德义说完就出去了。山丹和德臣坐在德义床上,山丹还特意掂了掂,又摸了摸床垫儿,感觉太薄了。
山丹:德臣,你来摸摸,德义这床垫儿也太薄啦,趟着不定多凉呢。
德臣也伸手去摸,说:是啊,怪不得我坐着都感觉硌屁股。
山丹:都怪我啊。你等着,我去给他买条褥子吧,不然时间长会坐病的。
“行。但那钱?”给德义买条褥子,德臣是舍得的,但那钱是笔“专款”啊,所以,德臣有些犹豫了。
山丹笑着说:没事儿,走一步说一步吧。
山丹跑到街里,把原本要给喜鹊买衣服的钱,给德义买了床厚褥子。她挨家挑选,摸着薄厚,看着质量,讨价还价。终于选到了满意的褥子,从里兜儿掏出一卷儿钱细心数着。
山丹坐在公交车上,怀里紧紧抱着新买的褥子,很着急,不时向前方望去。
德义看着二哥和嫂子专心地给自己铺床,悄悄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德臣和山丹在城里连口饭都没吃,就又坐客运班子回到桂丽丝嘎查。在车上,德臣悄悄问山丹:咱们空手儿回去,怎么了喜鹊说啊?
山丹:我也愁呢。这丫崽子,知道臭美了,也不好糊弄啦。
德臣轻轻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路无话,也许是饿得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桂丽丝嘎查村口儿,敖喜鹊和胡静秋来逗小狗“虎子”玩儿。
喜鹊十二岁了,上小学五年级。静秋大喜鹊两岁,也高她两个年级,已经上初二了。静秋和喜鹊关系不错,放学没事儿总往山丹家跑找喜鹊玩儿,有时还辅导一下喜鹊的作业。
自从有了上次的“情书”事件,诺敏对静秋看得更严了,从来不让她到敖家去。再后来,德义去城里读高中基本上不回家,加上还有喜鹊“勾搭”着也是个伴儿,诺敏就放松了要求。其实,所谓的“情书”,只是静秋一时胡思乱想,是小女孩儿最初的青春萌动,甚至可以不用当真的。好在后来村里“长舌妇”们口下留德,不再扩散,也就没有造成不好的影响。
今天,是喜鹊硬拉着静秋到村口儿的,她是想一边儿哄着“虎子”玩儿,一边儿等着爸妈回来。
终于等到了从城里开来的客运班车,喜鹊高兴地迎上去。但是见到爸妈什么也没拿就下了车,喜鹊的脸色就变了,没好气地问:我的新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