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听到贞充仪被赐死的时候,北宫苑里依旧是一贯的安静。
她在这里住久了,渐渐的看守她的太监也会与她说话了。
来来回回,便知道了不少事。
今日膳食送来的迟了半个时辰,她就知道了贞充仪被赐死了。
“哎哟,已经不是充仪了,反正死了,死的难看啊,说是就给灌了九重红,哎哟,七窍流血,肠穿肚烂啊。”老太监摇头。
“也是该,没事去害人,还害的是景贤妃娘娘,这不是活该吗?”
“那景贤妃如何了?”刘氏问。
“那可不知道,如今还昏着呢吧,也是这九重红,谁知道了。哎。”太监摆手。
太监走后,刘氏才反应过来,景贤妃?
景贤妃?
她是什么时候做了贤妃呢?
皇上还真是宠她,竟做了贤妃。
贞充仪是李太后的亲侄女,竟也被赐死了?
皇上真是狠辣啊。
又过了几日,她又得知,景贤妃没事。醒过来了。
再过几日,她又得知,朝中要求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过了中秋,她又知道,皇上说了明年正月祭拜泰山呢!
刘氏只是听着这些消息,木然又有趣。
她这几日因为阴雨天,腿疼的起不来,手臂关节也是抬不起。
已经不好自己去殿外拿膳食了,所以只能是老太监送进来。
她这里住了几年,这屋子倒是没有原先那么荒废,但是也没什么好的。
被子都打补丁了。
殿中潮湿,也因此,她渐渐坏了关节。
饮食上,她早就习惯了,吃的自然不好。
她如今最难的是没有太医会给她看病,也没有药。
老太监心肠好,倒是肯给她淘换些药丸子,只是吃了也不太见效的。
“哎,你这也不成,关节疼起来,怕是浑身都没劲儿吧?”老太监问。
刘氏点点头:“是啊,关节就跟漏风了一般。”
“这么着吧,我想法子给你弄些膏药来。”老太监给她摆上碗筷:“只是好的不用想了,肯定都是最差的,也比没有强了。”
刘氏自然谢过他,她如今连私房银子都没有,老太监还肯照顾,她不能不感激了。
老太监看着她吃饭,又收了碗筷。
中间也与她闲话。
“依我看啊,这太子怕是就是六殿下的了。这关口要是还有人敢作死,啧,那可真是胆子不小了。”
“今儿皇后娘娘摆下赏花宴,说就是给皇子们选媳妇呢。”
老太监走后,刘氏坐在榻上瞧着外头。
她这里的窗户自然不是玻璃的。
只是如今这窗户纸烂了也没补上。
院子里生了杂草,她也没力气收拾了,实在是她最近这几个月身子不行了。
她也无所谓,只是想那些过往。
她从很早之前,就知道沈初柳是个难缠的对手。
所以才会对她出手。
这宫里,对沈初柳出手的人不少啊,可沈氏还是能好好的屹立不倒。
并且,沈氏也不年轻了,皇上竟还能一直宠爱着……
为什么呢?
刘氏想不通。
皇帝这样的人,她是不信他能生出什么喜爱来。
便是有,也淡的很。
不过如今,皇帝大约是想立六皇子做太子了。
也好。
三皇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那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孩子。
就安分守己的做个皇子,日后能做王爷就好了。
她又想,潜邸出来的人都输了。
当年斗得最厉害那几个,死的死失宠的失宠。
意妃,李婕妤,宁氏,如今都不算什么了。
至于谦淑妃这个人,其实刘氏从未将她看在眼里。她那些年的厉害不过是因为皇上刚登基。
也因为她有个好姑母。
刘氏甚至能想明白为什么谦淑妃能一直做淑妃。
也因她自己够蠢。
除非是二皇子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者她这个淑妃是要做到老死了。
刘氏觉得浑身疼,关节一会冷一会热的,难受的睡不着。
却也只能将自己的身子佝偻进了被子里。
她想,如今关节这样,她连做点绣品叫人出去卖也不行了。
可要入冬了,她也需要些保暖的东西。
还没看到结果,她不想死。
住在这里,她是没有月例银子好拿的……
想着想着,竟也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夜里做了个梦,梦里她的亲生儿子还在,成了皇帝最喜欢的孩子。
立了太子,娶了名门贵女。
而就在她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听见有人说你要不去救救三皇子,他就要死了。
在梦里,她并不能准确说出三皇子不是她生的。
她也很着急,只是又觉得不应该着急。
而她面前的亲生儿子却面容模糊。
她急的不行,就在她觉得自己撑不住的时候,她的亲生儿子忽然变成了透明的,牵着那一样面目不清的贵女消失在她眼前。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个声音又说,三皇子死了。他谋反,死了。
刘氏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关节疼的她根本没法支撑,又猛然跌回了榻上。
硬邦邦的床铺叫她浑身都疼起来。
她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要被窒息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着外头新生的月牙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第二日的时候,她就差点给那太监跪下。
“你这样我怎么办,我已经给你这么多好处了,又不图你什么。皇上关着你,就没叫你跟外头说话的意思。”太监烦躁。
“你放心。我只是叫你说一句话,我只是叫你跟三皇子说一句话,跟他说好好做皇子,做孝顺孩子,不要做不孝的事。只这一句。”
老太监叹气:“那又不是你生的……”
“不是我生的,可我养他十几年,过去我固执,只一心急着恨。如今想,对他不好。皇上要立太子了,怎么论也不是他。我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
太监又叹气:“好吧,我就只给你带话,别的可不管。我一把老骨头了,如今能有个差事不错了,你别害得我临了还落的个身首异处。”
“好,多谢你。”刘氏抹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