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丽看得无比酸楚，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多久没有流泪了？

人老了泪腺也不发达了？

还是生活已经没有激情，已经让人无动于衷了？

可现在为什么泪水又不争气地流出来？

为林志强惋惜吗？他才四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难道就这么一睡不醒了吗？多可惜呀。

为眼前的这两个孩子？

他们将失去爸爸。

为林爸爸林妈妈？

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为同学们，虽然大家在微信群里才重聚不久，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见面聚一次，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相互理解，感同身受。

久违的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

总感觉死神离大家很远，总觉得我们还年轻。可一不留神，它就来了，让人猝不及防。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刘建国赶了过来。

“怎么样？”

他问陈丽丽。

陈丽丽摇摇头：“一直在手术，已经进行了四五个小时。”

“秀丽同学呢？”

刘建国没看到何秀丽。

陈丽丽：“刚才医院的人和单位上的人把嫂子叫走了，我让秀丽跟着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个时候也不适宜多交谈，刘建国就挨着林父坐了下来。

大家都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林欣在陈丽丽怀里睡了一觉，醒来一看不是妈妈，又哭了起来。

“妈妈，我要妈妈。”

“乖，别哭，妈妈一会就回来。”

陈丽丽哄着林欣，有点手忙脚乱，都好多年没有带过小孩子了。

林柯把妹妹抱过来：“妹妹，别哭，哥哥在这儿。”

“哥哥，我要妈妈。”

“好，哥哥带你去找妈妈。”

正说着，何秀丽扶着周晓慧回来了，脸色很难看。

“妈妈……”林欣扑过去，要妈妈抱。

何秀丽：“妹妹乖，妈妈累了，让妈妈歇一会儿。”

“好。”

何秀丽把周晓慧扶到椅子上坐下，林柯林欣一边一个紧紧靠着她，这个场面看了让人有多心酸就有多心酸。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小时。

其间林志强的助手让周晓慧去吃点东西，周晓慧摇头，什么也吃不下。

刘建国劝道：“林叔叔，阿姨，你们和两个孩子去吃点吧，要是……”

林父：“我们不去，志强不出来，我们哪吃得下啊。”

何秀丽说：“他们不会离开这里的，还是我跟丽丽去买点吃的上来吧，孩子也饿了，要吃东西才行。班长，你在这里守着。”

刘建国：“好，你们去，我守着。”

助手说：“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对周围要熟悉一些。”

三人在医院附近寻找粥店。

陈丽丽：“你们单位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现在单位上的人都很冷漠吗？大半天了都没个人来探望一下，是林志强关系太差吗？”

这已经是陈丽丽第二次咄咄逼人了。

助手很尴尬：“不，不，林工人很好的，工作认真负责，对同事和下属都很好，我作为他的助手，跟他学到很多东西，受益匪浅。

他们是因为有事先回厂里去了，晚上会派两个人过来接替我。至于你说的其他人为什么没来看望，那是他们都很忙，一个萝卜一个坑，厂里接了大单要赶任务，走了就没人代替了，要影响生产。而且我们厂在郊区，来这里坐地铁都要一个多小时。

何秀丽：“远不是理由，我们这么远都来了。”

助手：“是的，是的，你们跟林工的感情一定很深，他一出事，你们立马就赶过来了，值得敬佩。你们跟林工是大学同学吗？那我们还是校友哦。”

陈丽丽不买账：“谁跟你是校友，我们是初中同学。”

“啊，初中同学还有联系呀。”

“对啊，初中同学，三十多年感情了，你说深不深？”

助手：“是的，是的……”

额头开始冒汗。

何秀丽：“林志强是怎么犯病的？”

助手：“厂里接了大单要赶任务，这几天我们都在厂里加班，林工天天都在第一线，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又没休息好，再加上林工本身有高血压，这一下子就……”

何秀丽：“你们这些私人企业就是这样，要把每个人的劳动价值榨干。”

陈丽丽：“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都是个打工的。你回去跟你们厂里的负责人说，林志强是为厂里才出事的，要是敢不好好治疗和照顾，哼，嗯们同学不是吃素的。”

助手一直不停冒汗，这两个大姐太厉害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们不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派来谈判的代表。

“呵呵，大姐，看你说的，怎么会不给林工好好治疗呢，我们领导专门找了医院，请的是医院里脑科的权威。”

陈丽丽：“这样最好。”

好在很快就看到一家粥店，助手赶紧招呼进去，“两位姐姐，你们先吃点东西吧，今天晚上还不知道要守多久呢。”

三人匆匆忙忙喝了一碗粥，一人拎着两碗粥回了医院。

何秀丽把粥分给林父林母：“叔叔阿姨，你们喝点粥吧，不然撑不住，要等志强醒过，就得吃点……不要让志强为你们担心。”

林父没有拒绝，接过粥碗递给老伴，“老叶，吃。我们吃饱了好等着儿子出来。”

“嗯。”

林母哽咽着端起了粥碗。

“班长，你也吃点。晚上还要熬夜。”

刘建国接过粥碗“好。”

那边陈丽丽和助手把粥端给

周晓慧。

周晓慧不接。

陈丽丽递给林柯，给他使了个颜色。

林柯接过粥碗，递到妈妈嘴边，“妈妈，你喝点。爸爸还需要你照顾呢，不吃东西没力气。”

周晓慧看一眼儿子，眼泪又流了出来。

“妈妈，不哭。”

林欣在旁边奶声奶气地说。

周晓慧端起碗和着泪水把粥喝了下去。

陈丽丽：“欣欣乖，来，阿姨喂你。”

林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让陈丽丽喂她。

之后李小米赶来了，她跟周晓慧要熟悉些，陪在她身边轻生安慰她。

之后又是等待。

单位派来接替助手的人来了。

助手跟周晓慧打招呼：“嫂子，厂子里还有事情，我先过去了，明天再来。”

周晓慧没说话，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助手又跟陈丽丽他们打了招呼，又跟两个同事交代了几句才匆匆忙忙走了。

两个同事也没什么要做的，大家都只能静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到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手术终于结束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疲惫地走出来。

“医生，怎么样？”

刘建国还算镇定，先问出来。

医生：“从手术的角度来说，手术是成功的，我们给病人做了开颅手术，清除了颅内出血。但是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能确定，要看患者各方面的情况。

现在病人已经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照看，家属们就不要留在这里了。你们下去吧”

医生说完进去了。

门关上了。

“唉，还没说清楚到底怎么样呢？”

林父喊道。

“又说手术成功，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什么意思。”

“林叔叔，别着急。我们去重症监护室外面看看。再问问医生。”

于是众人又扶着林父林母周晓慧坐电梯下楼到重症监护室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