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残星被时空的乱流裹挟着,流落到到一处仙境。
但见云雾迢迢,奇峰隐隐;嵯峨之石上松萝依附,崎岖岭道旁鸣泉淙淙。更兼之梅青李白,桃红柳绿,比之天宫别有一番意趣。
天残星行走其间,一时流连忘返,连方才的一场恶斗都抛在脑后了。
蓦然间道路越来越宽,只见眼前坐落着一座洞府,石匾上刻着三个大字:“二心洞”。
天残星想道:自古无论神仙、凡人、妖魔,皆只有一心,这洞府名为二心,实在有些奇怪。我来到此地不知归路,何不向主人请教一二?想罢迈步便走进去。
但见洞府中陈设甚为简单,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再无其他。两位仙人在桌旁聚精会神的对弈,全没看见天残星。
天残星轻轻咳嗽一声:“两位仙翁请了……”
那两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拍手道:“我们说这棋局怎的如此难解,原来是贵客到了!”
天残星问道:“二位认得我?”
看上去年龄稍大的仙人笑道:“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天残星?我们兄弟俩一直仰慕您的人品,常思拜会一二,却一直未能如愿。今天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李残颇受感动,问道:“敢问二位是?”
两仙同时稽首道:“我们兄弟乃是下界散仙,分别唤作清辰子、清虚子。今日您大驾光临,可不能随便离开,务必让我兄弟二人一尽地主之谊才行!”
天残星连忙摆手道:“二位,在下偶然至此只想问一问归路,此间确是有事。日后路过定会回来拜谒!”
二仙不肯,苦劝半晌,可天残星就是不肯留下。两人脸上渐渐露出不悦之色,说道:“我们明白了,想来是星君您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脚色。既然如此,您就请便吧!”
天残星苦笑道:“我真的有事在身,并非不给二位面子。二位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眼看双方就要闹僵,忽然从洞后传来,一个声音:“何人如此喧哗,扰我的清梦?清辰子、清虚子,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两人赶忙向后一侧身,让出过道。但见洞内走出一名上仙来。
此人身披翡翠战袍、琉璃玉甲,通红的缎带萦绕着背后的宝光,飘舞不止。
天残星一见他失声道:“天罗神您怎么在这?”
原来这位神祗名为天罗,掌管天牢。有追查凶顽、缉捕逃犯之职责。平日里虽与天残星关系一般,但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的也算熟人了。
天罗神也吃了一惊,忙施礼道:“没想到星君您在此,真是有失远迎。敢问是哪股香风把您吹到这偏僻之地来了?”
天残星叹了口气道“我本在下界与一个魔头相斗。正打着却被一台奇怪的仪器吸了进去。等回过神来便已到了此处,其间全然不知发生了些什么。”
天罗星道:“此地名曰二心岛,距离下届有十万里之遥,恐怕等您回去,与之交战的那魔头早就逃了。”
天残星一听连连叹气,没想到在仪器中一转,却被传送到这么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所在。与地缺交战的事也只能作罢了。
天罗神道:“我看这清辰子、清虚子两兄弟也是好心,您何妨在他们这儿盘桓半日?待到明日下官召来青鸾火凤,送您回去,十万里有个半日也就够了。”
天残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心中紧绷的一根弦儿便放松下来。朝那两位仙人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叨扰了!”
兄弟俩大喜,当即从洞后捧来仙酒,恭恭敬敬地倒上一大斛,端到天残面前:“请星君满饮此杯。”
天残星方才一再拒绝二人,心中颇感歉意,于是便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可就在他仰起头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那两人从袖中各掏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猛然向自己腰间刺来。
天残星大惊失色,但此刻他已来不及拔刀。于是飞起一脚,朝两人的手腕便踢。然而事出突然,他终究慢了一步。
这两把匕首虽不知名号,想来却也是可以随心变化的法宝。只在天残星腿上轻轻一划,便令他剧痛无比,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天残星咬牙道:“你们……”但话未出口,一把冰冷的尖刀从他背后穿胸而过。他惊异的回过头来,天罗神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星君修怪下官,要怪就怪你不应该卷入那个赌局。现在赌注越来越大,有人不想让您活着,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是。抱歉抱歉!”
他嘴里说着抱歉,手中却片刻不停。只见刀子从背后猛地拔出,又在琵琶骨处插进去。天残星啊的一声惨叫,手臂齐齐断裂,当场栽倒在地。
天罗神狞笑着踢开天残星的兵刃,从背后赶上,正要给他致命一击。却不料天残星打了个呼哨,那把明月照壁刀如同活了一般刷的跃出刀鞘,在半空中打一道寒光,斩向天罗神的手腕。
这一击于死中求活,神妙无比。天罗神持刀的手掌被削掉半只,手指似麻雀般飞出去。
天残星趁此机会艰难地站起来,拼命向洞外跑。只听背后脚步声响,清辰子、清虚子正穷追不舍。
天残星默默作法,祭出一道祥云,载着他倏的一声向远处飞去。然而他深受重伤,片刻间便连云彩都驾驭不动了。
那两人齐声呼喝,掌心一翻,滚滚天雷便从云中直劈向天残星劈下,天残星的躯体就此化为齑粉。
然而他毕竟是众神中最会战斗的人之一。在身躯毁灭之前,他用元神保护住自己的一颗心,然后直接跃入山峰下的万丈深渊。
这时清辰子、清虚子二仙和天罗神终于气喘吁吁的赶来。天罗神面色惨白,横眉怒目的怪叫道:“天残星!你这匹夫敢伤我身躯,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吼声回荡在深渊,连一点回声都激不起来。天罗神问道:“这渊薮通往哪里?”
清虚子道:“启禀上仙,这……这是去下界的路。”
“什么,下届?你们就这么让他逃了?”天罗神头上绷起道道青筋,愤怒的吼道:“你们可知这是谁交代给我这差事?若办砸了,咱们一个都别想活命!走,快去追!”说罢纵身一跳跃入深渊。
清辰子和清虚子四目相对,无奈的叹口气,也只能跟下去。
剩下的便是二十余年前的旧事了:雷电交加的夜里,张啸卿的夫人周氏诞下孩儿——一个只有心脏在跳动的怪物。这个被父亲视作诅咒的婴儿乃天星下凡。
李残便是转世投胎的天残星君。
而另一方面,陆恒则在天动仪的作用下不断的向下坠落。他去的地方是焦热地狱,无数妖魔在那里等着他。
炎魔生着燃烧的双翼,头顶一对巨大的犄角好似雄鹿一般。他用金属般的声音说道:“你便是传闻中的地缺石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陆恒虽然只有五岁,却对各路妖魔见怪不怪,微微一笑道:“你们等我做什么?”
“做什么?”炎魔冷笑起来,其他的怪物也都跟着冷笑。
“当然是宰了你了。听说你参加了一个不大聪明的赌局。不少人想让你死,便找上了我们。看在咱们同为魔界中人的情份上,我便让你选一选吧:你是想自己动手呢,还是让我们帮你?”
有的妖怪说道:“大哥你如此仁慈,岂不是便宜了这小子?”
还有的说道:“你们看他细皮嫩肉的,肉味儿肯定不错。咱们拿他祭祭五脏庙如何?”
陆恒听了非但不生气,甚至笑了小,朝重怪物走来。
妖魔们一愣,齐声道:“小子,你吓傻了吧,想做什么?”
陆恒走到一条火蜥蜴面前。那蜥蜴怪高逾丈许,浑身皮肤铁砂般粗糙。它身穿铜钉甲,腰中别着一把长剑,嘴中吐出紫红色的信子用嘶嘶的声音道:“小崽子,这么想死吗?”
但话音未落,陆恒冷不防地跃起,伸出右手一把攥住蜥蜴的喉咙。火蜥蜴咕噜了几声,猛地左右摇晃。陆恒手上稍一用劲儿,喉咙里便又发出咔嚓一声的轻响,蜥蜴那条分叉的舌头便软软垂到嘴外,鲜血也随之流了出来。
陆恒把尸体一堆,拾起长剑,对众妖魔说道:“看起来该挑选死法儿的并不是我,而应该是你们吧?”
炎魔大惊失色,怒道:“好小子,果然不简单。弟兄们给我上!”
一时间炎阳张天,群魔乱舞。
不知过了多久,杀戮终于停止了。陆恒笑嘻嘻的坐于尸山血海之中。那些死去的妖魔用尸体为它堆成了王座。
陆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破残的长剑,自言自语道:“我上次吃了兵刃的亏,下次见到那个光人可不能让他白占这种便宜。”
说罢他看看左右,不远处正好有一处沸腾的岩浆潭。
陆恒残忍的剖开炎魔的后背,取出脊骨投入到岩浆中去。
他要为自己打造一把兵刃,一把无论如何都不会折断的绝世宝剑。
宝剑铸成之日,陆恒昂首朝地狱更深处走去。从那一天开始,整个地狱中的怪物,都会因为他的名字而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