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就这样决定了,过了这个月我就安排人去提亲。”
朱学休说完,过后就差人把自己抬出门外,过了门槛,然后坐着轮椅准备离开。
朱学德远远的看着兄长,心里好不情愿,只是想来想去,却不找到半点反对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离去。
谢灶生虽然性格辣了一点,但是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品性不差,除了皮肤有些黑,其它的说不出半点不是。
朱学休虽然嘴里说的好听,说谢灶生要是避开太阳,过几个月也能像管清心一样白皙,朱学德这是不相信的,但是这并不能成为理由,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很黑,只是有一些黑而已。
而且就算是谢灶生真的很黑,就如老岭坑的管寒梅,他也不嫌弃,因为在仙霞贯,黑就是勤快的代名词。若是有人家境不好,反而皮肤白皙,不但不被人尊重,反而会被他人看轻,就如花妹儿的丈夫方天成一样,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不干活。
七月刚过,八月初一,仙霞贯赶集,谢灶生守在被服厂。
她从兴国县过来,除了古老汉,其他的人员关系都是一般,因此她长年累月的呆在被服厂,把老易当成亲生父母一样的照顾。
吃过早饭不久,钟天福就到了被服厂。
听到钟天福前来,谢灶生好生惊讶,赶紧的出来把钟天福迎进去,对着钟天福道:“大掌柜,有什么事您通知一声不就得了,我会过去的,您要是出点事情我可担待不起!”
钟天福半年不出门,就守在自家院子里,雩山以北、整个仙霞贯及周边乡镇的人员皆知,晓得有仙霞贯的顶天柱之称的雩北有名大掌柜钟天福守在家里吊命。
钟天福德高望重,万人景仰,有什么事说一声,哪怕是朱学休都得屁颠屁颠的跑到钟家院子里去,这样的人物特意前来寻找自己,谢灶生怎能不心惊胆跳,诚惶诚恐。
钟天福右手拄着拐杖,左手由孙子扶着,依旧是一身宝石蓝的长衫,看到谢灶生前来搀扶自己也不拒绝,乐呵呵的由着她带到了客厅,在八仙桌前坐下,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首席。
宾主入座,奉上茶水。
钟天福这才开始说话,神情放松,嘴唇微翘,悠悠的微微笑道:“让你到我那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于礼不合,因此老夫特意跑一趟,不碍事的。”
钟天福宽慰着谢灶生。
紧接着,两个人南地北聊着,聊得谢灶生正有些疑惑的时候,钟天福这才正式打开话腔子,对着谢灶生说道:“灶生,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仙霞贯的女人和妹子多了去了,但是能叫出名号的只有你一个。”
“说起谢灶生,乡亲们都晓得她知谁,晓得你能文会武,能说会算,晓得你是女团的副队,手底领导着几百杆枪,保得仙霞贯近百里的平安,不敢把你当成普通的妹子来看待。”
“有名有姓,这是许多妹子都没有的事儿,端得了不起!”钟天福对着谢灶生树起了大拇指。
“咯咯……”谢灶生听见,笑的见眉不见,眼睛眯的只剩下一条缝。
钟天福不是常人,能够得到他的夸奖不一般。不过乐归乐,高兴的找不着北,但是谢灶生依旧还是不忘谦逊,谦虚的说道:“大掌柜您过誉了,我这算什么?还不都是您和大少爷赏识,让我有口饭吃,不会饿死,您和大少爷都是我的大恩人,这些名声也是您和大少爷的,我是托了你们的福。”
“呵呵……,灶生客气了。”谢灶生越说,钟天福越是喜欢,满脸笑眯眯。
他摇头说道:“老夫对你没什么恩情,你用不着记着,这是大少爷和光裕堂给你的,还有你自己的努力。”
“仙霞贯的妹子多了去了,男人也不少,大少爷选中的人也不少,但是为什么偏偏你出头了?那还不是因为你能干,有本事,这才能扶的起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功劳,我只是没有打过你的破糗。”
“老舍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气度,让年轻人去出头。”钟天福说道。
破糗是指的就是不好的事情,在这里就是指钟天福没有说过谢灶生的坏话或者阻挠她;老舍人就是指老人,或者指年纪很高的人,可以用来自称、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中性,不含有褒贬色彩。
钟天福呵呵的乐着,目光慈祥,说话很随意,受到他的渲染,谢灶生也渐渐放松,微微笑的回道:“我就喜欢大掌柜您这样的老舍人,仙霞贯谁不晓得钟掌钟您脾气好,心地也好,做起生意来更是有信用,实实在在的厚道人?我也喜欢亲近!”
“说起来您还是我的兴国(县)老乡哩,只可惜的是当初我们并不知晓,要不然就来投奔您了!”
谢灶生龇着两颗小虎牙笑眯的乐着,她的肤色有些黝黑,牙齿洁白,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闪着灵气,看起来相当有喜感,招人喜欢。
钟天福听到她这要夸自己,顿时乐了,哈哈大笑,笑道:“哈哈,我那是被逼的,我是这样,邦兴公也是这样,大少爷更是这样,做生意么就得厚道,就得有信用!”
“你信不信,要是不做生意,不管事,换一个身份,我们都是另外一个人,你要是遇上了都不敢相认,我们那都是人精,小时候没少犯过天条,飞天打石那就都轻的,上房揭瓦都没有少做过,狗不理猫生厌、小母鸡看见我们都得飞奔乱跳,哈哈……”
钟天福谈笑风生,说话幽默,经过这些年的转变,他的脾性越发的和蔼,平易近人。
笑过之后,他才点头说道:“你说没错,我们钟家就是从兴国(县)搬过来的,那是前朝初期年间的事,已经好几百年了。”
“可惜的是偌大的家门,大平天国的时候受了灾害,只剩下阿猫阿狗两三只,如今连个像样的男丁都没有,这里没有,兴国也没有!”
钟天福抖着长须,摇着头,对着谢灶生说道:“‘越国家声’只是一个空壳子,‘知音高风’、‘飞鸿舞鹤’也已经没落,钟家早已经没有像样的文人和清贵的名声,更没有什么高官显贵,你没有说听过那也是事实,用不着有什么遗憾,现在认识也不晚,你不也是过的也挺好的嘛。”
钟天福微微的笑着,又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心酸。
想着偌大的家门现在连个接班人都没有,还需要他守在家里吊命,执掌钟家,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酸涩,脸上有几分黯然。
谢灶生不敢随意接话,坐在凳子上许久,看到钟天福默不吭声、脸色慢慢的回复,差不多已经回复正常,她才接口说话,点头柔柔的道:“仙霞贯是不错的,人好风水也好,人们都很好客,兴国县老乡比不上这一点,也没办法比。”
“呵呵,那是事实!”听到她这样说,钟天福笑了。
他笑道:“仙霞贯闻名已久,是块福地,人文风气、地理位置都是上等,或者是绝佳,溪头乡的乡民也好客,你要是沾亲带故,跑到那里做客,断能一天让你歇不了嘴,从早吃到晚,但是他们也比不了仙霞贯,因为他们不够我们富庶,没办法像我们这样大气,想学它也学不了!”
钟天福收放自如,心里的黯然转眼即逝,微微的笑着,满脸喜色,他对着谢灶生说道:“我晓得你是喜欢这里的,所以今天才敢登门。”
“大少爷喜欢你,相中了你的本事,所以请老夫作伐,希望你嫁到院子里去,以后你就是光裕堂的婆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钟天福问着谢灶生,谢灶生当场就愣了,怔在当场,这才晓得钟天福是为了做媒,这才特意前来。
谢灶生的脸色瞬间变红,开口问道:“大少爷要娶我?他愿意?”
谢灶生的反应极快,只是话刚口他才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子,而是应该腼腆或者是害臊,于是她的脸色变得更红,羞得抬不起头来,声如蝇咬。
“大掌柜的,大少爷喜欢我,我自是喜欢的,只是,……只是……我感觉我配不上他。”谢灶生弱弱的回着,满心欢喜,只是脸上却是有些为难。
人心隔肚皮,谢灶生的心思钟天福自然不可能全部看见,听到她说话钟天福先是吓了一跳,后面听到她说同意,嘴里自谦,钟天福这才又微微的点头,眼睛里有几分赞许。
“灶生,你想错了,按照这里的规矩,男子丧妻或者是女子丧夫,都得鳏居或者守寡两三年,至少也得两个整年才可以嫁娶,大少爷他是不可能娶你的,娶你的是二少爷。”钟天福说道。
他以为是谢灶生不懂仙霞贯的风俗,因此特意解说了一遍。
谢灶生听见,面色大变,接着就说道:“那怎么行,大掌柜您不是坑我么,二少爷他就是一个大烟鬼,……我不同意!”
谢灶生毫不犹豫的开口拒绝。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晓得仙霞贯的喜欢有很多种意思,男女之间的爱恋叫做喜欢,欣赏某人也叫做喜欢,单纯的喜欢还是叫做喜欢。
之前钟天福并没有说歪,只是她理解错误,往歪的方向去想了……想到这里,谢灶生不由得面色通红,娇艳如花,羞得抬不起头来,脸上火辣的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