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今晚只是路过回家,看到你们追赶谢先生,所以才开的枪。”
“我们是好人……,良民!”
斧头突然想起了日战时期的‘良民证’,觉得这样才能更好的体现自己的身份,因为好人不一定不反抗,‘良民’一定是不会反抗的。
宪兵队和中统的两人听见,心里一愣,然而细细想想,顿时就信了,少说也信了七八分。
一是因为斧头的嗓音,一听就晓得对面的是一位半大的孩子,正在变声期。
二是因为他的口声,斧头的口声绕来绕去,与岭北镇有几分相似,但用词却是用的仙霞贯的用词,这种说话的口音只有这岭北镇与仙霞贯交界之地,九山村周近才是这样的说法。
三是斧头的称呼,斧头称冉天喜为老爷子,又称冉茂江为少寨主,这就表明对方的确不是山寨上的人员。
四是因为谢先生,谢志兴在仙霞贯周边声名远扬,很多人都晓得他是一位先生,虽然现在年轻了一些,不过是五十岁左右,谈不上什么德高望重之类的话,但绝是名声好的不得了,许多家庭的孩子都希望得到他的教导,以他的学生为荣。
因此,如果在仙霞贯和周边看到有谁对谢先生无理,只要不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绝对会被人喷口水。
如今黑天夜地,风高月黑,宪兵队和中统人员追赶谢志兴,要是不知明细的老百姓,肯定会维护谢志兴,帮助对方脱身。
前鉴不远。
白天的时候药店驾车的老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把对方带出了仙霞贯,让中统和宪兵队的人员一阵好忙,而且他们也记得最初的时候,斧头曾经喊过话,好像是认识谢志兴,并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要是山寨上的人员,根本不会这样做。
想到这里,几个人就笑了。
相视之后,穿着制服的男子松开手枪,让枪支在指尖上晃荡,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接着,他试着走出了树干后面,来到月光下面。
大声喊首:“后生仔(念zi),表姐姐,我们是宪兵队的。”
“黑天黑地的,你们看不清我们,以为谢志兴是一位好人,打死了我们的狗,我们也就不介意,不找你们的麻烦了。”
“麻烦你们让开这里,让我们过去,我们好捉拿犯人,将谢志兴缉拿归案。”
“他是一位共(和谐)匪,一位间(和谐)谍,你们可千万别和他沾染上关系。”
民国时期,赣南对政治宣传工作做的很足,尼古拉太子和蓝衣社不停的翻新花样,各种宣传,他相信这番话对姐弟俩人的威慑力。
都说民不与官斗,对方又哄又吓,重香顿时绕得晕乎,不晓得如何是好,只是看到弟弟不吭声,所以她也就不出话。
赣南乡下各种枪支很多,猎枪、老套筒、洋铳,中正枪,三八大盖都可能有,而且会打枪的人员也多,但是会打枪又愿意和政府作对的人很少,自古以来皆然。
制服男子有几分得意,他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简单,似乎马上就可以解决,于是他再向前走出几步,希望借此施加压力,免得夜长梦多。
然而他刚刚迈出一两步,就听得一声枪响,一枚子弹从他的耳边擦过。
“别过来,别往前走!”
“我和我姐姐胆儿小,禁不住你们这样吓(唬),要让我们相信你也可以,让你们大队长来,只要他说不要我们赔,我们就让开这条道!”
“我告诉你们,我打枪很准的,刚才我只是不想打你!”
“别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我告诉你,我手会发抖的!”
斧头危言恐吓,对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想想刚才猎狗的下场,再想想刚才脑边的子弹,禁不住的有些颤抖。
然而,只是想想,他又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这样一条大狗,久经训练,一般的农户倾家荡产也未必能赔得起,对方不见到主事的人,只凭他的空口白牙,对方根本不会相信,也不会就此罢手,对方希望能够借此谈条件,豁免了他们。
想到这里,制服男子心里稍安,赶紧的站着不敢乱动,大声说道:“行,那就依你,我们大队长马上就到了,你们不要乱动,更不要开枪,要不然出了事情我可不负责!”
他隐隐的提醒对方,告诉重香和斧头姐弟俩,告诉其她们姐弟俩才是势弱,人单力薄的一方。
斧头听见,脸上只是微微一笑,笑得颇有深意,嘴里并不答话。
双方就这样僵持,各守一方。
不过是十几分钟,山脚下的山路上灯火通明,欧阳明带着几十号人赶了过来。
县大队经过这些年精间,虽然只有百多号人,但是欧阳明依旧不敢将所有的人员带在身边,此时他的身边不过三四十条枪,防的就是九山的山寨。
要是平时,他根本不愿意来九山这样的穷山恶水,不屑一顾,然而这一次要抓捕的是对象谢志兴,很可能会涉扯到光裕堂。
钱能壮胆,利欲更能熏人心,!
因此,欧阳明来到了九山,他相信只要他不主动招惹,山寨上未心有胆量开枪,毕竟民不与官斗,而且双方以前也没有没有发生过冲突,没有正儿巴经的做过一场。
山寨上的尽是一些乌合之众,欧阳明相信只凭这三五十号人,对方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欧阳明收到消息,当即就赶来现场。
制服男子看到欧阳明前来,赶紧的后退,跑到了欧阳明面前,汇报道:“报告大队长,前面的不是山寨的人,是普通的乡民,一对姊妹……”
雩县周边的赣南话里,有兄弟、有兄妹、有姐妹,但是没有姐弟的说法,所以一般用姊妹称呼姐弟,这是沿用古称,在古代,姊妹就是指同胞的兄弟姐妹,不论男女。
“……大的是姐姐,小的是老弟,一个后生仔一个后生妹,都蛮后生,那男的说话还起鸭公声。”
制服男子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向欧阳明汇报了一遍。
欧阳明心里一愣,面上却不动声色,思索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你确定他们是一对姊妹?他们说过话没有?你看到他们了吗?”
“他们一定要见我?”
欧阳明一连串的疑问,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制服男子听见,当即一愣,过后就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晓得大队长不敢冒险,毕竟这是人生地不熟,而且还是九山山寨上的地盘,说不定对方就会蒙骗他们。
于是,他赶紧的向前,走到月光下面,远远的开口说道:“你们两姊妹,听清楚了,我们大队长来了,但是你们必须露个面,让我们晓得你们没有恶意……”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要是对方不露面,那么欧阳明肯定也不会露面,更不会出来答应他们的要求。
听到他这样说,斧头当即把身子往上耸了耸,把头露了出来,接着又让重香露出了头,亮出一对麻花辫。
“看清楚了?我们就是两个,我和我姐姐都在这里,赶紧的让你们大队长出来答话。”
“告诉你啊,我见过大队长的,你们别骗我!”斧头尽显一副小民姿态。
外狠内茬,既想着占好处,又胆小怕事,嘴巴里还说的凶狠,好像一言不合就要翻脸,表现十足。
两个人抬起头来,露出脑袋,虽然只是一小会儿时间,但是在明亮的月光下,欧阳明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土丘后面一位小圆头,理着寸发,一位扎着麻花辫,看着似乎年轻都很轻,而且再加上斧头稚嫩的声音,欧阳明登时就信了,因为这样的乡民他见得多了,十里八乡,哪条村没有几个像这样的村民?更何况斧头表演的还那么的出色!
欧阳明想了想,接着便开口高声叫道:“你们听清楚,我是欧阳明,我马上就要出来了,你们不要开枪,……不然,擦枪走火可怪不得我们!”
“出来吧,我们不开枪!”听到他这样说,斧头毫不迟疑的答了话。
欧阳明听见,微微点头,他晓得对方是听懂了他的话,晓得他话里的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站到一棵树后,试探着将头颅伸到了树外,对着土丘上的姐弟俩喊道:“看到我了嘛,你们有什么要求赶紧提,别耽误我们捉捕凶犯,否则你们担罪不起。”
“听到了赶紧的说话!”欧阳明催道。
“看到了,你看我了吧,我就在这土坡上。”
斧头说着,再次把身子往上挤挤,把头抬高,露出大半个姐,对着欧阳明远远的说道:“我没有别的要求,我们就是打死你们的狗了,但是我们没钱,不想赔,你说句话,把这事给免了。”
听到他这样说,欧阳明微微点头。“很好,不知者无罪,你们并没看清我们的人,打死了我们的狗也属意外,我赦免你们,不要你们赔了,你们让开吧,我不追究你们。”
“可以,这样最好,我们也不想打死你们的狗,但是你们的狗要咬谢先生,所以我把它打死了。”
斧头先是表示同意,然而接着又是摇头。
道:“谢先生是一位好人,我以前不知道(他是……),但是你这样说不行,你必须把脸露出来。你站在树底下我根本看不到,我哪晓得你是谁,你们会不会骗我?”
双方就这样远远的隔空喊话。
欧阳明满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已经结束,万万没想到斧头最后又居然另生是非。
他站在树底下翻来覆去的想,想了好几遍,最后才终于确定事情似乎就是这样,对方表现的合情合理。
于是,他迟疑着,慢慢的走到了树外面,看到没有动静,接着又往前走,把身体暴露在月光下。
“看到了吧,我出来了……”欧阳明喊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完全喊出来,对面的土丘就传来一声枪响。
“叭……”
弹如流星,只是眨眼之间,子弹就打中了欧阳明的胸口。
斧头恨得咬牙切齿、面色狰狞,他欧阳明中枪,当即扔了手里的步枪,将他给重香、又被重香遗落在地上的驳壳枪抓起,接连又开了两枪。
“叭、叭……”
电闪雷鸣之际,欧阳明当即栽倒在地上。
“大队长!”
“欧阳大队长!”
宪兵队和中统的人员看见,大呼小喊,又有还击,有人掩护,现场一片混乱,枪声大作。
“叭叭叭……”
“叭叭叭……”
宪兵队的队员迅速压了过来,一边开枪一边往前冲,马上就组成了一道人墙,掩护身后的人员救治和带走欧阳明。
“大队长,大队长!”
“欧阳大队长!”
只是任凭他们怎么呼喊,欧阳明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三枪两中,两个硕大的洞口正在不停的汩汩流血,胸前一片殷虹,瞬间染红了整个地面。
斧头早有准备,看到对方二三十个人开枪压制,同时向他开火,他赶紧的蹲下身子,直接伏在地面上,同时也把重香按在地上,生怕她抬起头来。
接着,枪声过后,斧头一跃而起,带着重香迅速的后退,钻进了旁边的山沟里,没着山沟往后退,嘴里不停的对着重香喊。
“走走走,快走!”
重香到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从始至终,整件事件,弟弟的目标就是欧阳明。
“你为什么要开枪……?”
重香心里不解,追问着弟弟,脚下跟着斧头不停的跑。
斧头听见,立马竖起了两个眼睛:“你是想他死,还想我死,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我和他不共戴天!”
斧头怒吼,只是重香听见,不以为然,脱口就说道:“他没得罪我们,我们……”
“屁,什么叫没得罪,姐姐变成了土匪婆子,你今年二十二了还没有嫁出去,有家不能回,这日子都没法过了,这还能叫没得罪?”
“这得罪的狠了!”斧头龇牙咧嘴,嘴里狂喷,吐口水,吹胡子瞪眼睛。
重香听见,嘴角忍不住的动了动,只是再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赶紧的跟前斧头一起往回跑。
只是跑出一段,看到对方不敢追进山谷,已经落下了好一段距离,姐弟俩之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蹲坐着山沟里,大口大口的喘气。
“爽,太爽了,他妈么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气,把欧阳明给干(和谐)掉了!”
“太爽了!”
斧头大呼过瘾,呼呼地喘气。
他满脸笑容,情不自禁的摇晃着脑袋,眉目间神采飞扬,得意非凡,神采飞扬。
重香死死的看着他。
斧头满汗水,见到姐姐这样盯着自己,斧头想了很久,才喘着粗气对着重香说话。
他说道:“以前朱学休对我不错,我们欠下了人情,只是再也没办法还回去,……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听到他说起过欧阳明,知道他恨他,恨不得生吞活剥、扒了他的皮……”
“……所以我今天把欧阳明做了,还给他一个人情。”斧头如此说道。
说话时,他眼看着重香,眼神里无比的认真。
重香听见,再也不好说些什么,不忍怪罪兄弟,只是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酸涩,忍不住的轻轻点头,连连点头,用力的点头。
“好,还了就好。”
重香嘴里赞好,只是心里还有几分后怕,更是隐隐有几分担心,担心的对弟弟弟说道:“你以后别这样了,太危险,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重香抹着脸,抽着鼻子,不知不觉热泪盈眶,然后溢出眼眶,汇成两行,不由自主的嘤嘤地哭了起来。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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