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休不仅是有意不理会姚启华和小王同志,同时也的确是很忙碌,没有时间去搭理他们。
每年这个时候,也就是四五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正是光裕堂出售粮食的时候,虽然粮食装了袋,但并还没有全部运送到渡口。
如今朱贤德急着需要这批粮食,八百担就有九万多斤,上十万的份量,接近50吨,在没有汽车的年代,只驴驮马拉,更是护卫队直接出动,出行六七十里,一直护送到渡口。
朱学休忙的脚不沾地,每年卖粮食都是光裕堂的头等大事,除了夏收秋种,光裕堂的族人就数卖粮最辛苦,比春播还在繁忙几分。
这一天,朱学休与朱贤德以及他带来的车队交接,把粮食交给了对方。
这一天,农历五月初一,仙霞贯赶集。
这一天,蓝念念一大早坐着九山村的牛车去赶集,刚进街门,就看到街上人来人往,光裕堂的谷米行外,停着几十架骡车、马车在装粮食,装卸的工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断的穿梭。
光裕堂每年这个时候卖粮食,蓝念念早已知晓,晓得这是光裕堂的头等大事,邦兴公年老,有意培养孙子,这两年都是朱学休主持这项事物。
蓝念念以为朱学休会在这里,但是在店外不远的路站了好大一会儿时间,她都没看到朱学休的身影,连老六的身影也没有看见,他如今是朱学休的跟班。
只有‘番薯’正襟危坐,牛高马大的在大门口,随着谷米行的掌柜在计数,清点出仓的数据和维持秩序。
想了想。
蓝念念觉得朱学休应该不在这里,于是再往前,步行到了中字街,就看见中字街街边十几担盒桶、客箩一字摆开,场面极其壮观,中间还有两三辆牛车,几名健壮的妇和上了年纪的老表正在抬着整扇的猪肉往车板上放,几辆牛车上,少说也是杀了三四头猪。
猪肉都染着红花,又是十几担盒桶和客箩,前六担后六担,场面极大,晓得这是有人家里办大喜事,正在置办物资。
许多乡民围着中字街观看,仙霞贯人办喜事一般都在年头年尾,年中五六七八九几个月鲜少有人办喜事,就算有,也难得有这么大的场面,乡民们交口称赞,惊叹声不绝于口。
“哇倒倒……,这么多!”外围的一位中年表嫂夸张的张大嘴巴,赞不绝口,道:“这是谁家办喜事,这么多物资,家里金山银山啊!”
“哪家哪姓,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啊?”
“当真是少见!”
这样的大阵仗几年也是难得一见,表嫂看着眼前的众多物资吞口水,嘴里不停的问。
旁边一位常年在仙霞墟居住的上了年纪约摸有六十岁的老老表一见,顿时看不过去,翻了白眼,两眼竖眼,脱口便道:“那你是少见多怪,仙霞贯还缺大户人家么,总说是这几年,要是以前,经常能看到。刘彭陈朱、钟陈邬赖周……,十几家,哪家哪户不能办出来?”
老老表瞪着眼,说话间充满了骄傲,像只骄傲的公鸡。只是说到最后,声音变小,嘴里扭扭怩怩的说道:“只是近些年……,也就是这几年少了些。”
老老表越说声音越小,嘴里也说不是很好听,但是表嫂丝毫不在意,满脸兴奋,那这是谁家?”
“刘彭陈朱?”
“钟陈邬赖周?”
表嫂说话连珠炮一样,扭着头问着旁边的老老表,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尊老规矩,老汉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光裕堂!”老老表脱口便道:“这是大少爷要成亲了,走黄麟镇。”
“那盒桶上不是有郡号堂号的么,你自己不会看啊,上面写的就是光裕堂!”
老老表吹胡子瞪眼睛,把头扭到一边,气的胡子都飞起来,认为表嫂头发长,见识少,偏偏还问题多,大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感,颔下的胡子不停的飞,喘着粗气。
“哦哦哦……”
表嫂不停的点头,也没在意旁边的长者生气,拿眼朝着前面的几担盒桶看过去。
客家人的盒桶表现都涂有油层,是喜色的红中带着少许黑色的混合油漆,红色的字号写大上面,不是有心、或者近距离近根本看不清楚。
只是表嫂有心之下,又是特意瞧看,还是很快就看到了盒桶的木架子上似乎写着几个大字,仔细一瞧,果然是“光裕堂”三个字。嘴里又一阵惊叹。
“哇倒倒……,邦兴公果然大气,娶个孙媳妇这么舍本!”
表嫂不停的咂舌,只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光裕堂不是在粜谷么,那么忙,怎么还办婚事?”
“忙的过来么,这两拨人!”表嫂又问,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旁边的老老表听到她的话,又是来气,两眼一翻,露着白眼,吹胡子瞪眼睛,语气生硬道:“黄道吉日、黄道吉日,你懂么?”
“今日宜嫁娶、宜过礼,邦兴公这是要把礼物过过去!”
老老表告诉表嫂,道:“光裕堂家大业大,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两拔人?十几拨人他也拿的出来!”
“哦、哦、哦!”
“我晓得,我晓得。”
表嫂张大着嘴巴,连连点头附和。
她这回终于看清了旁边的长者生气了,本来心里就有几分乐意,看到长者老小孩的样子,憨厚可爱,更是乐的抿着嘴轻笑,满脸笑意,惹得长者更加不满,扭过头,头也不回的走开几步,不愿与她为伍。
长者与表嫂谈话,就在蓝念念身边,蓝念念听见,顿时两眼发黑,两脚发软,险些站不住,赶紧快走几步,找到街角的一处墙角扶着,缓缓气。
好不容易情绪稳定,心里好多些,就看到十几名三四十岁的中年表嫂,穿着蓝裙,收拾利索、干净整齐的挑着盒桶、客箩,一定排开,跟着放着猪肉的牛车往上走,沿着街市一直向北而去。
蓝念念心里晓得,她们这是要去黄麟镇,因为是走小路,所以到了街头沿着紫溪河往东南方向走,经过溪头乡走到黄麟镇,这样走比从县城经过少几十里,在有人步行的情况下,这是最快捷的途径。
蓝念念脑海一片空白,跌跌撞撞、脚步不稳的出了街市,强忍着眼泪一步一步往回捱。
事到如今,光裕堂出了礼物,这门亲事算是定下来了,蓝念念再也不想见到朱学休,就是见到他那也只能徒惹悲伤,不可能悔亲再行娶她。
一切已经结束了。
蓝念念没有想到昨天张如玉才到自己家里来,今天光裕堂就会为朱学休订亲,太快了,快的让人无法适应,快的让人无法做出任何反对。
蓝念念独自离开,并没有人注意,但是看着光裕堂挑着彩礼的队伍蜿蜒而去,就在中字街不远的一家香烛店里,钟天福身穿深色大马褂,坐在桌前,脸上满是严肃,眼钉钉的看着门外的一切,目无焦距。
钟家在仙霞贯有好几家店铺,都是卖香烛和红白喜事的货物,在这方面,钟家是头一份。
钟天福坐着,在思索着什么,他身前站着的是这间铺子的掌柜,一位年过近五十的男子,同样穿着长袍,衣服褐色。
钟天福人称钟掌柜,仙霞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是因为钟家一直在仙霞贯(观)的周边发展,在仙霞墟里有许多房主,店面,街上许多铺子就都属于钟家,他人租赁使用。
店铺里的东西、货物虽然不是钟家的,但是钟家的店铺里面摆着百家货号,因此钟天福被人尊称为钟掌柜。
看到钟天福坐着看了许久也不说话,面色严峻,掌柜于是试着开口道:“掌柜的,邦兴公还真是大方,这物资……能够摆十几回酒,办十几趟亲事了!”
掌柜摇头晃脑,嘴里赞道:“还不知银洋要过多少,当真是大手笔!”
光裕堂虽然强势,但因为生意上的往来,钟家与光裕堂不仅不反目,反而还有些交情,所以掌柜也不怕因为多赞了几句邦兴公而惹得东家不痛快。
说到邦兴公,谁不得竖起拇指夸赞几句,称他的好?
以前尚且不说,只是这两年更是万家生佛,许多人恨不得在家里树块牌像,让邦兴公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前些天邦兴公染病,更是牵动了无数人的心,乡亲们上门探望络绎不绝,生生把光裕堂主院的门槛踩矮了几分。
说邦兴公的好话,掌柜心里很安定,只是他不明白光裕堂办喜色,为什么钟天福会丧着一张脸,死了爹妈一样。
因此,掌柜想挑个话题,试探钟天福的心思。
钟天福听到掌柜说话,终于把神思、目光收了回来,又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微微摇头,然后又是点头,轻轻地开口道:“嗯,邦兴公做事一向大气,不然仙霞贯不会这么多人服他。”
“生意更是贯穿南北,雩北许多乡镇的谷米生意都成了光裕堂的。……光是这份胆气和实力就不容他人小觑。”
“至少我们钟家就不敢做这门生意,太烫手!”
钟天福满嘴服气,端着桌前还有几分热气的茶水轻呷了一口,然后张大嘴巴一饮而尽,然后用帕子把下巴、短须的茶渍去了,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唉……,礼过于往常,过于丰盛,必是有求于人。”
“邦兴公命不久矣!”
PS:好惨啊,进商场、去菜市场要带罩,我昨天跑了十几家店才买到罩戴,今天又跑了几家大超市、菜市场,才备到货,不然都得断粮了,白菜价都不便宜了,上海青、东北小白菜11.98元一斤啊。唉……,加油,让我们战“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