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军的新营地乃是降卒、羸兵、民夫顶着大雨仓促建成,连壕堑都没来得及挖,外部只围了一圈十分简陋的木栅作为营墙,效果未必比鹿角强出多少。
荆州军士卒手持弓弩,躲在木栅之后,目光死死盯着营外。
通天的战鼓声中,数以千计的刘景军将士乘坐一艘艘轻舟走舸,向着荆州军的营垒冲来。
正当荆州军士卒高举弓弩,准备对登陆的刘景军发动攻击时,大战却率先在营垒内爆发了。
在区雄的率领下,超过两千的长沙兵瞬间倒戈相向,区雄、区胜按照之前拟定的计划,分别率领一部人马,对左右两侧的荆州军弓弩手发动凶猛的白刃战。
弓弩手一时不察,又缺少铠甲,顷刻间就被持着刀戟的长沙兵杀得溃不成军,死伤狼藉。
而宋麟则趁机率领上百刀斧手,砍伐木栅,为刘景军清除阻碍。
面对营中惊变,刘磐一时都惊呆住了,区雄和刘景有着极深的仇怨,这乃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因此他才没多加提防。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他眼里最不可能叛变的人,现在却第一个叛变了。
荆州军士卒本就是迫于刘磐的凶威,才不得不硬起头皮作战,实则并无多少战意,很多人心里都抱着事有不济,立刻投降的打算。区雄率众倒戈,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荆州军士卒纷纷丢弃武器,向后退去,诸将亦喝止不住。
眼见因为区雄的叛变,引发全军大乱,再也无力对抗刘景军,刘磐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当即不管不顾,大步冲向区雄,面容扭曲的大喊道:“区雄小儿!你这反复无常的死卒!我今日必将你千刀万剐!”
区雄身高虽只有六尺六寸,却体格强健,臂力过人,其手持一柄四尺余环首刀,穿梭于敌人之间,左劈右砍,格杀数人。
刘磐疾速逼近过来,区雄怡然不惧,刘磐固然号称“骁勇”,但他也不是酒囊饭袋之徒。
他临阵倒戈,功劳固然不小,可对他来说却稍显不足,如果能够斩杀刘磐,必可得到刘景的重视,届时刘宗、蔡升、马周等昔日仇人,也无法再针对他。
念及于此,区雄看着刘磐的目光,就像在看着稀世珍宝一般,随即主动迎向刘磐。
“杀……”
伴随着一阵金铁交鸣声,双方部曲亲卫当先杀成一团,激烈而又残酷的贴身肉搏战下,顷刻间就倒下了三分之一的人。
刘磐双目血红,状若疯虎的撞入敌群,手中长刀肆意劈砍,即便区雄部曲亲卫皆是勇士健儿,仍然挡不住发了疯的刘磐。
区雄直到此刻直面刘磐,才意识到后者勇猛到了什么程度,而且刘磐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心中登时憷了三分。
刘磐一路闯过重围,杀至区雄面前,目眦尽裂地怒吼道:“区雄小儿!给我死!”言讫,刘磐闪电般挥出手中长刀。
区雄只见一道白光穿破雨幕,疾速向自己的脖颈飞来,身体不觉一寒,举刀迎向白光。
“铛!”
区雄一向自诩臂力过人,然而与刘磐对了一记刀后,竟然吃不住力,身体踉跄而退。
刘磐得势不饶人,箭步追上区雄,长刀疯狂劈砍,每一击都倾尽全力,不留半点后路。
区雄左支右绌,连战连退,面对刘磐的凶猛进攻,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一时间被杀得手足俱软,心里叫苦不迭。
“铛!”
刘磐在连续劈斩十数刀后,终于劈落了区雄手中之刀,跟上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如今营内满是积水淤泥,区雄身披重铠,又久战乏力,一时居然难以起身,心中顿时一凉,贪功冒进,竟将自己搭进去了。
刘磐脸上露出略显狰狞的笑容,边挥刀边吼道:“尔公说杀你,就必杀你!给我死!”
“完了……”
就在区雄准备闭目等死之际,一个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及时出现,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褚方……”刘磐气急败坏道。
原来就在刘磐追杀区雄时,刘景军正经由宋麟等人开辟的通道,源源不断涌入荆州军营垒。
其实诸将之中,蔡升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只是他与区雄有私仇,见后者被人追杀,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并没有出手救援。
褚方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刘磐,和区雄也没有恩怨,所以第一时间出手,将区雄救下。
褚方以手中大戟指着刘磐,说道:“你在临湘、酃县城头多次以语言挑衅、辱骂于我,我不欲逞口舌之利,便没有理会你。今日你我狭路相逢,我自当亲自斩下你的首级,以洗刷昔日之辱。”
眼见刘景军势如破竹,己方则望风披靡,刘磐内心一阵凄凉,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褚方小儿,你要给我陪葬,我自然没有意见。”话音一落,刘磐飞身扑向褚方,长刀疾斩,仍是不留后路,以命搏命的打法。
“杀!”褚方暴喝一声,大戟凭借长度上的优势,后发先至,直搠刘磐的咽喉。
本来一往无前的刘磐,忽然向一侧跃去,大大出乎褚方的预料,直到他看到区雄的身影。
原来刘磐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区雄临阵叛变,让其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心中对其恨意之深,就算死也要拉上他。
区雄刚刚被部曲亲信搀扶起身,一见刘磐朝着他扑来,大惊之下,急忙将左右推出去抵挡。
当刘磐旋风般斩杀二人,却发现区雄早已没入人群之中,再难找到踪迹,刘磐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而这时,周围的荆州军及长沙兵似乎知道了他的身份,全都一窝蜂向他杀来。
刘磐现在身边已无部曲跟随,即便个人武力再强,又如何能挡得住四面八方袭来的长矛,仅仅几次搠击围攻,就让他身上多了七八个血窟窿。
刘磐右腿被刺穿,单膝跪在地上,褚方从后奔至,以大戟小支勾住刘磐的脖颈,用力一扯,直接将其头颅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