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市第一日,银川城外一里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鞑靼牧民和他们驱赶来的牛羊。
他们盼望互市已经很久了,因为物资实在匮乏,锅碗瓢盆、米面粮油、丝麻棉纱、米油酱醋,除了牛羊什么都缺。
牧民们满怀憧憬的罗列了需要的清单,只要能换来有用的东西,哪怕是再赔本买卖也是划算的。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虽然银川城门大开,但却没有几个汉人出来与他们交换,大多只是在门口晃了一眼,就急匆匆离开。
“大家不要着急。”也速台向众道:“汉人害怕我们,不敢出来交换,大家耐住性子,过几天更里面的商人到了,就会好起来。”
牧民们纷纷感谢:“草原上的英雄,光辉胜过中天的太阳。在骏马上的也速台,没让他的黄金祖先失望。感谢王爷对我们的恩赏,您的子民将永远铭记您的恩德。”
也速台在一片颂扬声中微微的扬起了嘴角,他望了望炊烟缭绕的银川城,仿佛看到了高大城墙背后的万里锦绣山川。
入夜,牧民们围坐在篝火旁喝酒吃肉摔跤跳舞,看的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一脸艳羡。
草原上的人虽然穷苦,但日子过的倒比汉人百姓要欢快的多。
篝火光芒以外的地方,也速台、脱古尔欢、王铁汉三人正在等一个人。
月色西沉,漫天星斗开始闪现。银川城门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影闪了出来,快速跑到了三人这边。
“现在是最要紧的时刻,我在书信里安排的明明白白,为什么非要见我?”那人怒气冲冲的问道。
也速台道:“你们汉人狡诈,我怎知你不是故意设局害我们?”
“汉人狡诈?你搞清楚,现在是你违背盟誓。我与你们三人做了多年的交易,什么时候害过你们?如不是我几次报信,你早被司马那老头子灭掉了。”
王铁汉冷哼道:“这不是你该做的事吗?这次事情一了,你就自由了。带着那些金银珠宝,找个喜欢的地方去逍遥快活,我们绝不会再为难你。”
那人又恨又无奈道:“这次事成后,我便再无价值,留着我也没什么用。”
也速台道:“这些年来你辛苦了,我们草原上的汉子都讲信用,一定会放你走。罗森的军队走到那里了?”
“他们着急东进行的很快,已经到了榆边了。”
“和我的情报一致。罗森箭术一流,但带兵打仗的事情却一窍不通。他长途跋涉,只顾赶路。骑兵、步兵、弓弩手、辎重营全部脱节。我们拿下银川后围点打援,逼能将他逼入绝境。到时东边那几个王爷大军一到,整个西北就是我们黄金家族的了。自此之后,中原大好河山再无屏障,我们的铁骑便可一路直下。”
那人道:“什么?不是说好了只取银川城吗?难道你要对小侯爷动手?”
也速台道:“赵阔山,你这奴才还没当够吗?”
前来会面的人,正是银川守备赵阔山。
他急忙摇着双手道:“不行不行,老侯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害他的儿子。”
脱骨尔欢道:“司马任的儿子是人,你的儿子就不是人了吗?你对不起司马老匹夫的事情多了去了,我给你一样一样道来。
十二年前,我们偷袭河口,你作为河口守将,不敢率军应战,和一些贪生怕死之辈龟缩在地堡里等待援军。唯有你的副将宋义带领一部分人拼死抵抗,最后寡不敌众死于乱箭之下。你被俘虏之后为了换回一条性命,竟然甘愿当我们的奴才为了表示忠心还杀光了所有的士兵,造了一个死战守城的英雄身份出来。这是多么卑鄙无耻的小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之后的每一年,每当司马任要围剿我们,你便会将详细进军路线告知,让他的大军在草原上白白消耗。更要命的事,你给我们提供布防动态,让我们能够轻而易举的破防劫掠满载而归。
你说,就你这样的人,罗森他能放过你吗?恐怕千刀万剐都解不了神羽营的恨。就算不为你的儿子想想,也要为你自己想想。干完这次,紧跟你的恶魔,便会被腾格里天收回。”
赵阔山满头是汗,浑身上下不住的哆嗦,不是因为气恼,而是因为恐惧。
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每到晚上入睡,当年被他杀死的同袍兄弟一个个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去死。
可他毕竟是个懦弱的人啊,哪有勇气去自杀?这就是一个马夫不好好的养马,靠着溜须拍马当上将军的下场。
他失魂落魄的往大营走着,可是明明近在眼前灯火通明的大营却怎么也到达不了,反而越走越远。
“赵将军,你迷路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好熟悉的声音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副将宋义。
“哦。宋将军啊,好久不见你了,你去了哪里?”
宋义笑了起来,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凄厉:“我不是被你剁成尸块,扔到黄河里了吗?你看,就是这个样子。”
眼前的宋义忽然变成一堆碎肉坍缩成一堆,两只眼珠子狠狠的盯着他,一张嘴飞了出来狠狠咬在他的咽喉上。
“啊!~”
赵阔山猛地一翻身摔倒在床下,醒了过来。
“又是一个噩梦!”
他摸了摸内衫,已被汗浸的湿漉漉。想要脱下来换时,一张银票掉了出来。
“三十万两。事成之后,你便可带着你的娇妻少儿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是也速台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他那鞑靼族的妻子和儿子,他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那就去南洋吧。”他这样想着,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收拾整齐后,他到了帅帐之中,留守的大小将官都已经到齐。
这是他定下的规矩。谁要是在他之后进帐,便等同于违抗军令,十下军棍是免不了的。
“今日有什么重要的军情要务吗?”他大大剌剌坐下,向众人问道。
“将军,今日几千鞑靼人聚集在城外市场,牛羊却带的不多,有些不对劲。”一名校尉说道。
“七部兵马可有异样?”
“回将军,出去的探子大部分没回来。几个回来的说没什么异样。”
“那不妨事。鞑靼牧民缺少日常要用的东西,这几日百姓出城交易的少,人越聚越多也很正常。只要兵马不动……”
他正在说话,外面忽然鼓声大作,号角冲天而起。
外面一人啷啷呛呛奔进大帐,急促喊道:“不好了,鞑靼攻破银川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