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北方的天气一日凉似一日。梧桐树下,一名身着薄衫的男子怔怔望着天上半轮孤月。月色皎洁,将一旁白云的轮廓也照了出来。
“秋尽空山无处寻,
西风吹入鬓华深。
十年世事同纨扇,
一夜交情到楮衾。
骨警如医知冷热,
诗多当历记晴阴。
无聊最苦梧桐树,
搅动江湖万里心。”
他默默的念到,心中思绪犹如江海般翻腾。
远处,一人慢慢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向他说道:“这是戴表元先生的诗。”
那吟诗之人急忙收了心思,向来人拱手道:“阁老什么时候来的?家里人真是愈来愈没有规矩了。”
“是我让下人不要打扰你的。”
这吟诗的薄衫男子乃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紫禁二十卫总教习,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刀,名字唤作贺云暖。
在这个时候来探访他的人,当然也不是一般的人。
二人便一同进了书房。那人坐定后,向贺云暖说道:“紫禁城的布防严密,你是知道的,你可千万不能硬闯。
这次他给你定了谋反的罪名,却只是免了你的官职,也就把那一点旧时恩义用光了。
你明日贸然去见他,莫说是见不上,便是见上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情。不如再缓一缓,我们想想办法?”
“阁老,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内阁只知朝堂,不懂江湖,不知道这里头的深浅。
我若不把当下的情形尽快告知他,让他及早打算,恐怕后面的腥风血雨便不可避免了。”
那阁老摇了摇头,道:“太祖皇帝出身江湖,开国十二元勋中倒有十个是江湖人士。我又怎能不知这江湖与朝廷的利害关系?
只是太祖至今已近三百年,重文轻武之风日盛,朝堂之上四分五裂的情形,你我都清楚。
我只怕你不但劝不动他,还会被那帮馋臣中伤。”
贺云暖道:“劝不动也要劝。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神州社稷,万千生民。
我华夏疆土虽阔,但四夷虎视眈眈,一旦内乱,必然招致群起围攻。
蛮夷之人以战养战的打法,我是深知厉害的。前有两宋旧事,今有土木堡之变,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们没有时间了。”
阁老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不过魏党也怕你去见他,必定会千方百计的拦阻。明日之事你可有把握吗?”
贺云暖爽朗一笑,道:“阁老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凭那几个东厂的人,能拦得住我吗?”
阁老也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本事大,这也是我最怕的。明日若有人拦阻,你就回来,切记不可冒险与他们相斗,我们另想办法便是。”
贺云暖拱手谢过,二人又说了些话,不知不觉已到三更天。阁老吃不住困,神情已经疲惫。
贺云暖便差人将他送了回去,自己则端坐灯前挥笔写了一封书信。
这一页纸眼看便要写完了,却又揉作一团,思忖良久,终于重新落笔再写了一封。
明朝有两京,一北一南遥遥相望。
北京四九格局,二龙出水护着紫禁城,过了午门便是金水桥,过了金水桥便是太和门,过了太和门便是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
皇帝二十年不上朝,自然不在这三大殿中,要寻他只能到更里面的乾清宫。
这条路贺云暖不知走了多少次,他闭着眼睛也能走遍这深宫每一个角落。
午门由羽林卫统领张开阳负责守卫。
他本来便是贺云暖的弟子,见到贺云暖远远的躬身道:“师父,皇上有令,你不能再入紫禁城半步。”
贺云暖笑了笑,道:“守卫紫禁城原本是你的职责,于情我本不该为难你,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自己。”
张开阳正待说话,贺云暖纵身一跃,便越过了众人。
城墙之上顿时箭如雨下,他半空中袍袖翻卷,箭支纷纷被荡在一旁。
那城墙虽高有三丈,他轻身而起,连点数下墙壁,身子便高高飞起越过城墙直落下去。
脚方着地,便觉后面劲风袭来,他知是张开阳跟了上来,反身一掌击出,正中张开阳前胸。他整个身子飞了出去,重重砸到墙上。
贺云暖回望了张开阳一眼,只见他嘴角鲜血淋漓,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心中默默道了一句“好孩子!”便直奔金水桥而去。
那金水桥平素也是羽林卫守卫,但不知为何今日空无一人。
贺云暖心中虽有疑惑,但脚下却不停步径直往里闯去。
果然,一过金水桥,河下埋伏的人便尽数跳出,将他围了起来。
“飞鱼服、绣春刀,是锦衣卫的兄弟。得罪了!”
贺云暖双掌并起,全力击向前方阻拦之人。他除了刀法被公推为天下第一外,内力和拳脚功夫也几无敌手。
掌风呼啸,奔若猛虎,锦衣卫寻常角色哪里能够承受得住他这一击?
数十人登时被远远抛了出去。正要继续向前,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快剑直冲前胸要害而来。
贺云暖急忙退身闪避,那剑却又紧紧跟上。贺云暖喊了一声:“好剑法!”单掌一挥正中剑柄。
持剑之人只觉得虎口巨震,长剑向外一荡,险些脱手,急忙收起剑势,横在身前。
贺云暖却并不进击,只是立在原地看着。那人身背一副巨大棺材,脸上蒙着黑纱,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封无命?”
封无命冷冷说道:“正是。早就想领教阁下的天下第一刀,今日正是时候。”
说罢长剑抖动,化为数道白光笼罩过来。贺云暖虽未带刀,但以双掌代替,威力也是巨大。
二人打的极快,周围锦衣卫只觉得剑锋四射、触面生疼,不由的向外退了几步,正待要看的仔细些时,贺、封二人忽然分了开来。
封无命俯身一拜,道:“多谢贺大人手下留情。”
贺云暖道:“锦衣卫历来替皇上办事,对付的都是奸佞之人。希望封大人心中谨记忠君爱国、革奸除恶的训令,千万不要做些为虎作伥的事情。”
封无命道:“锦衣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有皇上安排。贺大人不必操心。”
贺云暖道:“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剑法重的是快,威力尚可,但也只领悟了第三重境界。天下能在三招之内破你快剑的,有不下三十人,劝你好自为之。”
说罢,大步流星过了金水桥,进了太和门。
贺云暖一进去便看到一群人横立在广场之上,为首一人身着宦服,面黄肌瘦,身材矮小,他认出来是东厂掌印太监刘颂。
左右各有十几人,都是些江湖上的高手,一眼扫过,有峨眉派的一叶孤舟苍叶真人、雁荡山的宋子乔,韦陀派的赵山熊等。
还有数人蒙着面,应是一些相识的朋友,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一同出现在这里,但却还是念着交情,不想以真面目相见。
刘颂端着拂尘尖声说道:“贺云暖,你好大的胆子。圣上念着旧情没有杀你,你还敢来谋害圣上。早听说你武功高强,我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强。”
贺云暖冷哼一声:“我同你没有什么话要讲。”转身拱手向一众江湖人士道:“虽不知道各位为什么都到了这里,但看这样子想必不是叙旧情来的。
待会若是交手,少不得要以命相搏,还望见谅。”
一声龙啸,惊得宫中觅食鸟儿纷纷飞了起来。
刘颂大喊一声:“皇上口谕:贺贼云暖,久居朕侧,却受邪魔外道蛊惑,生了反心。
不但数度忤逆,而且结党营私,勾结番邦,意图造反。朕念旧时情谊,令其闭门悔过。
却不想此人贼心不死,意图谋刺篡位,将我大明拱手予番邦。此贼不死,天下危矣。党徒不除,必成大患。
朕传令天下,即刻追捕贺贼及东林武宗一干党徒,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贺云暖微微一笑,双眼看了看远方那一座高大石塔,那是他们当年指点江山的地方。
刘颂看贺云暖并不正眼看他,气急败坏大声吼道:“你们还等什么,诛杀贺贼,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即刻加身。”
话音未落,几个不知是何门何派的人早已越众而出。贺云暖轻轻摇了摇头,道了声“自不量力!”
啪啪几下便将兵刃击飞了出去。那几人还不死心,挺身来战。贺云暖知道今日之势危如累卵,拳脚齐出不再留情,登时便有几人被打的脑浆迸裂筋骨折断。
“贺云暖你好大的威风!峨眉派苍叶前来讨教!”贺云暖知道苍叶大名,不敢轻视,身影一晃避过袭来长剑。
苍叶一剑刺空,转身一招“回风舞柳”,紧跟“千嶂叠雪”。这三剑乃是峨眉派最上乘剑法,苍叶更似是与贺云暖有深仇大恨一般,全力而出不留余地。
贺云暖渐渐愠怒,伸手抓住剑柄用力一折,那柄剑便断做了两截。
苍叶既惊又气,方要持断剑攻来,贺云暖左掌早起,那苍叶便被掌风迫了回去,两名弟子急忙上前扶住,才未跌倒在地。
众人见贺云暖如此神威,顿时不敢再动。
一个魁梧汉子喊道:“今天不是比武,是捉拿贼人。大家不要顾及江湖规矩,并肩子上啊!”
刘颂向一旁摆了摆头,便有七八个人围了上去。
贺云暖脸上挂着冷笑,先踏步上前抓住其中一人长剑,口中喊道:“你是徽州胡家堡的。”
那人脸上惊愕的表情还没出来,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刚一落地,另外六七个人纷纷砸在了他身上。
“河北螳螂拳、江西蝴蝶刀、云南乱补勾,还有北直隶的三更索命剑、河南的铁掌通背拳,这些武功原本都极为厉害,怎么到你们这里用成这个样子。”贺云暖不屑望向地上几个人。
刘颂又向身边的人望了几望,道:“人家那么差的功夫都敢打头阵,你们这些平素自以为是的高手,今天这是怎么了?
是不肯奉召啊,还是被吓破了胆子?亏得朝廷这么扶住你们这些帮派,到头来果然毫无用处。”
一名蒙面僧人听完之后,双手合十上前:“施主,得罪了!”
贺云暖早知是谁,点了点头道:“今日之事不是我个人之事,乃是关系到家国黎民的大事,我贺某人羞与尔等不分黑白善恶、只知趋炎附势之人为伍。
众位中若有人和我有些交情,今日起便恩断义绝了。”
说罢撕开身前衣摆用力一掷,便如同掷了一只风筝般向天上高高飞去。
蒙面僧人叹道:“众生悲苦,无量遍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知道我不善杀人之术,就领教下你的内力吧!”
贺云暖道声:“好!”将双掌提至胸前平平推出。
那僧人也是如此,四掌相交,两股真气沿着掌心十八个穴道奔涌而出,罡风四散,脸上面纱一下子便被扯了开去。
众人一看,才知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真宏禅师。
真宏脸色沉重但身形沉稳,贺云暖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中暗暗叫苦。他纵横江湖二十多年,靠的是刀法而不是内力。
他与真宏是旧相识,不愿以刀兵相对,因而才答应比拼内力。
此刻只觉得对方真气便如同乌云摧城一般,徐徐压了过来,虽不刚猛但是凝重。
少林寺的内功修行法门有很多种,真宏修炼的是最难练成的《大威天龙经》,虽然不如自己的六九玄功霸道,却在深厚持久上更胜一筹。
只是无奈已经拼上内力,只得催动丹田,六九玄功如同惊涛骇浪,一拨一拨冲击出去,只盼那老和尚内力运转出现破绽,便可一举将其击溃。
二人僵持良久,额头汗珠蒸发,腾起白雾。
韦陀派掌门赵山熊看到这情形,心中一喜:“贺云暖内力不如这和尚,我只需绕到后面给他一拳,今日这功劳便是我的了!”
他悄悄绕到贺云暖背后,运足气力击出一拳。
一人惊呼:“不可!”却为时已晚,只见贺云暖肩膀一沉大喝一声,后背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赵山熊倒飞出去,整只胳膊青筋爆裂开来。真宏也是猛吐了一口鲜血,撤开双掌倒退几步跌进人群中。
那出声提醒之人叹了口气,慢慢从众人身后转了出来,向贺云暖道:“借力打力,贺大人六九玄功果然厉害,这无知蠢货却是把老禅师给害了!”
贺云暖慢慢导引,稳住气息,向来人道:“想不到连剑仙也来了!”
被贺云暖称作剑仙之人,乃是太白门门主,名唤洛嗔翁。因为剑法超凡,又长居太白山,因此得了一个剑仙的名号。
贺云暖道:“想不到你这般深明大义之人,也甘愿被阉党驱使!”
洛嗔翁道:“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我太白门从不插手其中恩怨。
我的二十四式离合剑破尽天下招式,唯独没有与你九段刀一战。我怕以后再无机会,便在今日,看看你的刀厉害,还是我的剑更强些!”
贺云暖道:“不能选在以后吗?”
洛嗔翁道:“还能有以后吗?”
贺云暖试了试丹田气息,虽然仍旧紊乱,但只要不强行催动却也不妨事,于是从地上捡起一把刀,道:“东林武宗,九段刀贺云暖,请赐教!”
贺云暖拾起刀来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二十年来支撑他“天下第一刀”盛名的便是他自创的九段刀法。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九段刀与离合天剑到底谁更厉害些,早已在江湖上吵闹了许久。
这场比试乃是江湖众人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一件大事,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遇上,这让人如何不兴奋。
便是那刘颂也不再多话,只是悄悄的躲在众人后面。
洛嗔翁剑只有一柄,剑锋却有万道。以真气驭剑芒,缠绕成一团光幕,向贺云暖紧紧压了下来。
地上石砖铮铮作响,便如同被金龙利爪刮过一般,火星四溅。
众人纷纷惊叹这一剑的厉害,传说洛嗔翁已修炼至人剑合一的境界,能够以气驭剑,初见之下果然威力无比。
反观贺云暖却只是紧紧把住钢刀,刀尖指向洛嗔翁身前。
二人对立一阵,洛嗔翁大喝一声剑幕消失,向杨破云道:“好,再接我一剑!”
长剑绽出烈烈青芒,第二招扫向贺云暖。
贺云暖反手一刀向上撩去,正是九段刀第五势“醉里挑灯”,一刀便将青芒斩断。
洛嗔翁的剑法名为离合剑,取自一百年前武当祖师张三丰“一离一合,剑之大道”的感悟。
虽有二十四式,实则是变化多端无穷无尽,早已超脱凡尘,睥睨人间。
而贺云暖的九段刀则只有九式,分别对应砍、刺、劈、封、挑、断、斩、追、破九种杀招,但却是他取天下所有刀法精炼而成,乃是刀法返璞归真之究极。
这两种武功,本来便是剑与刀的巅峰。
在众人看来,洛嗔翁剑法如雷似电,第一刀就已经稳稳的压住了贺云暖的九段刀,却不知为什么最后退了开去。
但在洛嗔翁看来,九段刀大道至简,一个防式便破了自己第一招,着实有些厉害。
不过他第一第二剑原本就是虚招,只是为第三剑做铺垫。对手越强大,第三剑威力便越大。
第三剑,名为天人合一。
洛嗔翁凝神、聚气、离识,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与天地融合。
一剑挥出,碎空断时。
贺云暖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应该死了的贺云暖忽然消失,又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现。
他仿佛融入了自然房中。砖瓦、草木、甚至空气,都有了贺云暖的影子。
洛嗔翁实在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武功,匪夷所思却又理所当然。
要破离合天剑,果真也只有这一刀才行。
贺云暖平生第一次出第十刀,意杀。
这一刀虽由他创,但他自己只学会了半式。意杀,即是无意之杀。天成一刀,无招不破。
可惜贺云暖的刀太差,承不住两式的对决,登时碎成粉末,剑虽错过,剑芒却依旧划过了他的身体,将他腰间筋脉尽数切断,体内真气狂泻而出,身子软了下来,半跪在地上。
洛嗔翁也将手中长剑丢在地上,拂袖而去。
众人见贺云暖支撑不住,却慑于刚才威势不敢近前。
一名朝鲜武士持剑上来,道:“看我新罗剑道的厉害!”贺云暖左手伏地,右手持着半截刀随手挥出,那朝鲜武士手腕便断了下来。
又有两名番僧跳了过去,两把金刚杵齐齐砸下,贺云暖并起食指与无名指连连点出,空气中穿过两股气流,那二人胸前便各开一洞,鲜血迸出一命呜呼。
刘颂惊道:“你竟然连我东厂的无患指也学会了!”说罢也是并起食指中指向贺云暖点去。贺云暖急忙闪避,只听见噌噌两声,身前石砖被射出两个深孔。
待要再躲闪时,却因为腰间经脉全断,无法移动,被刘颂点中,鲜血涌了出来。
刘颂哈哈一笑,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正要对着他的头颅再施重击,却猛然听见一声巨响,他急忙闪躲,一个铁弹丸已经将他身下石砖击的粉碎。
却是张开阳带着羽林卫手持火器冲破锦衣卫防线抢了过来。三列军士一列射击、一列装弹、一列待发,铁珠不断激射而出,有不少人中弹。
烟火中,刘颂大声喊道:“我就知道你们会作乱!司马任、司马任呢?”
话音方落,半空中嗖嗖之声不绝,箭支如急雨一般射入禁军方阵中,却是神箭世家司马任被皇帝征召入宫警戒,看到羽林卫谋反,带领亲信神羽八虎杀到。
火器虽然凶猛,但却不如弓箭快速便捷。
司马家箭术举世无双,所训练的神羽营兵士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羽林卫不敌纷纷中箭撤退。
刘颂阴阳怪气的笑道:“洋人奇技淫巧,怎能与我华夏神技相媲美?贺云暖还说不反,如今羽林卫持有火器铁证如山,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辩解。凡是贺党一概不留!”
张开阳眼见形势危急,急忙抱起贺云暖向城头奔去。贺云暖浑身无力,只好任由他抱着逃脱,但口中还是骂道:“我不是让你们逃了吗?”
张开阳却道:“师傅舍生取义,做徒弟的自当杀身成仁。”
金水桥边一人阻住去路,却正是封无命。
张开阳将贺云暖背在身上,拔出腰刀便斩了过去,二人交手一个回合便即错开。
他只觉得腰间疼痛无比,狠命飞奔跃上了城楼,便再也走不动路了,低头看时腹腔一片血肉模糊,却又空空如也,跑动之中却是不知道六腑丢在了何处。
他指向西方,对着贺云暖道:“师傅,我先去了。”便没了气息。
贺云暖心中大痛,喃喃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拾起徒弟长剑,对着汹涌上来的人群发出一声怒吼。
便在他要大开杀戒之时,远远的角楼之上,司马任松开弓弦,一支箭矢破空而至,正中他的额头。他身子一倾,便跌落到护城河中。
翌日,剿灭乱党,诛杀贺贼的告示贴满了京城。
菜市口桅杆上高高的悬了一具尸首,无数百姓围着边看边骂:“看,这就是那个恶贼,那个要引罗刹恶鬼来害人的恶贼,真是死有余辜啊,死有余辜!”
远处,一名老者默默的点上手中的香,深深一拜,轻声说道:“你先走好,我做完剩下的事便去找你。”
忽然阴云密布,大雨倾泻而下,将围观的人们驱散开来,只留下那个远望的老人,和身前的三炷香。香头一明一暗,也被雨水渐渐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