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白也是一番好意,没料到碰了一鼻子灰,眼见铮锣不乐意,他也不便勉强,只能一声呵呵尴尬笑道“既如此,那你们自玩你们的,我再另请别人好了。”
“那可不行”
贺兰千允跳上前,笑嘻嘻说道,“小曹郡主名动天下,能与她同席畅饮,咱们欢喜还不及呢除非殿下嫌咱们酒量不行”
“我可”
铮锣刚要开口说话,便被贺兰千允一眼瞪了回去,又冲司马白说道“就这样说定了”
“那好吧,你们随意便可,但如果小姑姑不让你俩回来,也不要勉强,记得早早稍话给我。”
司马白点了点头,似又想起什么,
“只是有一点,喝了酒便不要四处闲逛,就在营中待着,哪都不准再去。”
关切之情再明显不过了,二姝听得都是脸上红晕,哪还不点头应允。
其实这俩人心里也是有鬼,俩姑娘天性好玩,不顾众人警告,近日来没少出营乃至出城游乐,铮锣甚至瞪了千允一眼,全赖你带我四处疯癫,害殿下以为我不安分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代王大婚,从三日前便在王帐设下了筵席,务求各方宾客不醉不归,所以慕容军营要设宴庆贺,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原本只是计划营中将士自娱自乐,最多也只请了陈留郡主曹小哭、左贤王拓跋孤以及贺兰部大都护贺兰蔼头等寥寥数位宾客,但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的,也不知怎的惊动了代王,竟传话来也要出席,更要与王妃一同为慕容将士祝酒。
代王想借此机会笼络慕容姻亲也在情理之中,但这开端一起,盛乐城中不乏达官贵人都想借此亲近慕容,一时间,慕容大营前竟挤满了不请自来的宾客。
而当主人的,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原本要设在王帐的筵席,直接搬到了慕容大营,满座宾朋非富即贵,除了赵国使节,盛乐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怕是都到了,一场仅为买马庆贺的自娱自乐,变成了大婚前的狂欢
当然,也有人是不情愿而来的,第一个便要属北都镇守大都督拓跋梁盖。
两万鹿卫骁骑已经开拔去接收平城,但赵国态度不明始终让他如坐针毡。
这几日来,他更加费劲心思的讨好赵使,意图取代独孤眷在赵国的位置。他有这个信心,眼下代国政局中,亲和赵国,而最有实力的,除了他拓跋梁盖还有谁难道让石虎去选朝秦暮楚的什翼犍小儿还是一心抱凉州大腿的老狐狸贺兰蔼头
总不能找那被打断了脊梁的独孤小儿,独孤什么他记不清了,除非赵国胆敢正式出兵,否则么,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同自己合作,是赵国最明智也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该有的谦逊和诚意还是要有的,拓跋梁盖就差以割地相许了,当然,割地是绝对不行的,任何触及代国根本利益的条件都不行,他毕竟是姓拓跋的,死后还要去见列祖列宗
退一万步讲,他十分清楚,自己胆敢卖了代国,手下两万鹿卫还认不认这个大都督,真不好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相当至诚的条件下,毅智侯孙伏都以临机专断之权,允了他梦寐以求的平城,自然,北都镇守大都督便也彻底倒向了赵国,成为赵国在代国的利益代言人,借以制衡声名鹊起染指草原的慕容鲜卑
所以说,拓跋梁盖不想来赴宴,免的惹赵使心里不痛快,但代王和王妃都到场了,他一个大都督,代国名义上的二号人物,实际掌权人,要自绝于这样的场合
难道现在就要同慕容撕破脸
还讲不讲雅量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前来,还要做出一幅大度的贤臣模样
拓跋梁盖这一做作不打紧,以他为首的势力自然也要前来捧场,便也间接促成了今晚这一番宾客如云。
筵席自然载歌载舞热闹至极,代王和王妃共同祝酒之后,王妃便在陈留郡主等一众贵妇的陪同下入帐宴饮,而代王则挨个敬酒,所谓君臣同乐不过如此了。
但瞧在拓跋梁盖眼中却是阵阵冷哼,心道无非是仗了老婆的势,竟得意至斯,这般饮法,酒后出丑看你怎么收场
他无心饮酒,只浅浅饮了几盏,又应付了几个来敬酒的,或许夜风阴凉,又兴许连日殚精竭虑状况不佳,竟有了些醉意,刚好借口离开。
“大都督”
拓跋梁盖正待起身离席,却见什翼犍的一个近侍点头哈腰的凑上前来。
这个近侍是他特意安插在什翼犍身边的眼线,这时候来此不知有何事情。
拓跋梁盖眉头一皱,为这近侍的鲁莽而动怒“不是告诉过你吗没事别来找我”
“大都督恕罪”那近侍打着哆嗦惶恐道,“奴才念着大都督吩咐,大王若有要紧事情便要来报”
拓跋梁盖瞧他胆小的模样颇为不屑“什么事,快说。”
“大王醉了,在帐内颇为失态,奴才觉得此事报晚了,便不值了”
“哦”拓跋梁盖嘴角一挑,暗道什翼犍小儿果然没个出息,还真就醉成这样了。
他又瞧向那近侍,忽然明白了这奴才的意思,大赞道,“好是个聪明人,不枉我栽培你”
梁盖心中一阵冷笑,这也算个难得机会,什翼犍近来颇有翅膀长硬了的苗头,正好借此敲打他一下,他不是要与君臣同乐么不是要摆出明君模样么那就要大家看看,明君醉酒出丑什么样
“大王何在你且引我去,我要去探望大王”
“大都督这里请”
梁盖生怕什翼犍离去,急匆匆的带着几个贴身侍卫便跟了上去,这处营垒仅是临时腾空让与慕容兵马驻扎,算不上大,几座主帐一目了然,挤过人群,转瞬便到。
那近侍又说“大王在后帐,大都督这里走。”
“快带路,先别惊了前帐宾客”
这主帐很大,前帐里自有宾客还在饮酒,拓跋梁盖顾不上问谁在里面,只想先揪出什翼犍,再引众人来观,方才收到奇效。
纵然后帐有一队侍卫守着,但大都督连王帐都是说进就进,他们哪里敢拦
拓跋梁盖掀帐便大步走了进去“大王何在唏嘘”
哪里有什翼犍的影子,只有三两婢女,又哪里是什么后帐,分明是更衣所在,更有浴桶冒着蒸蒸热气,浴桶内赫然有人
拓跋梁盖匆匆一瞥,浴桶前的衣架上,入目乃是凤冠霞帔
那沐浴之人是王妃,慕容鸾
“啊何人大胆”
一声娇喝划破夜空
“混账”拓跋梁盖暗骂那奴才领的什么路,可哪里还有那近侍的影子
拓跋梁盖忽然背脊一凉,“是计”
一念既起,转头便要走,却为时已晚,帐外已然是森森刀戟,将退路堵的死死,而为首之将,足有丈高
“何人惊扰王妃”
前帐宾客闻讯冲进后帐,赫然一众女宾,全是盛乐贵妇,领头的竟是名动天下的陈留郡主曹小哭
“大都督意欲行刺王妃”
“拓跋梁盖擅闯王妃浴室,欲行不轨”
“拓跋梁盖衅辱慕容”
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喧声震天的慕容大营已经安静下来,消息根本不用长翅膀,所有人都已知道拓跋梁盖趁王妃沐浴,酒醉之后硬闯王妃内帐
那逆贼被堵在王妃浴帐,如山铁证
胆敢如此逼辱主母者,遍数古今,也只有董卓等寥寥数人
营中静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是一声怒喝,震动整座大营,
“斩”
“斩”
继而一颗血淋漓的头颅挂了出来拓跋梁盖
众人终于酒醒,这就杀了
“拓跋梁盖大逆不道,欲行不轨,诛族”
“大王只问首恶,余者无关”
在震惊不知所措中,拓跋梁盖的卫队被缴了械,这些最精锐的鹿卫哪里还能反抗,他们效忠的大都督竟是如此逆贼,他们还能如何
为了这等逆贼反叛大王么
鹿卫是姓拓跋的,这个拓跋却不是拓跋梁盖的拓跋
“呜”
“呜”
这是冲阵的号角,方才还在饮酒的慕容姻亲,已然披甲上马冲出营去,兵锋所指便是镇守都督府,慕容家的男人要为自家女人讨回公道
没有比这更天经地义的了
草原上的男人只恨地上无缝,如此逆贼竟出自拓跋家,竟是拓跋鲜卑的英雄拓跋梁盖
拓跋北都城,在汉军和慕容两千甲骑的刀锋下,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