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殷承夜自导自演行刺游戏之后,后宫和朝堂果然太平了许多。段紫陌心里别扭,却也明白殷承夜的良苦用心,索性什么都不想,全都由着他。
也就三日的功夫,水灾的善后处理已经开始。她按照自己的方式处理,满朝文武很出乎意料的没有提出反对的声音。她知道这些要归功于殷承夜,平时那些总爱拿小事儿说大的官员们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谁也没敢吭声,生怕说错一句话被权倾天下的皇侧夫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弄死。这个时候,她明白了殷承夜的立威举动是为了什么。
这天上完早朝,段紫陌看秋高气爽,极适合出去玩,就约了殷承夜一起去北山的仙女湖游玩,殷承夜欣然答应,两人乘着马车来到湖边,,只见此处绿荫葱茏,群山逶迤,画桥烟柳,十里荷花,晴天水潋滟,雨天山空蒙,美得不似人间。
段紫陌走上一艘挂着紫色纱幔的华丽画舫,坐在了甲板的藤椅上,喝着清茶,笑眯眯的看着殷承夜,“这地方不错吧。”
“果然是皇家气派,非同凡响。”殷承夜拿起一个螃蟹,挑出肉沾了姜醋送到她嘴边。
“承夜,谢谢你。”段紫陌吃完蟹肉,看着他笑道,“为了我的皇位,你把名声都丢了。”
“名声?那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过。”殷承夜夹了一口松鼠桂鱼,“还以为你会怪我滥杀无辜。”
“老实说,刚开始我心里是有一点别扭,但是我选择相信你。”段紫陌一笑道,“我相信你那么做有自己的用意。果然,我没有猜错,你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朝廷和江湖一样,机遇稍纵即逝,有些事情,不能拖延也不能心软。”殷承夜手指一环,吹了一个口哨,空中响起一阵鹰唳之声,一只黑色的巨鹰猛地冲了下来,停在他的肩膀上,如尖刀般的利嘴轻轻的啄着他的脸颊,显得异常亲昵。
“好漂亮的鹰啊,我能摸摸吗?”段紫陌一脸羡慕地往前凑,眼中充满的向往的神采。
“嗯。”殷承夜看了黑鹰一眼,黑鹰乖顺的伏在他的肩头,任由段紫陌抚摸。
“又神气又威猛,下蛋的话送我一只好吗?”段紫陌的脸红红的,眼睛都变成了桃花。
黑鹰仰着脸看了看她,在她的手掌上轻轻啄了啄,样子颇为亲热,还发出了几声低鸣。
“它很喜欢你。”殷承夜摸了摸它的毛,从爪子上卸下了一个竹筒。
“这是什么?”段紫陌看着殷承夜的脸色沉了下来,心里直打突突。
“探子密报。”殷承夜一扬手,黑鹰振臂飞翔于空中,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卞若兰的身份查到了,她不是卞承宗的女儿,是泽焰的亲妹妹。”
段紫陌低眉敛容道,“义翔查到那支金步摇的主人叫水芙蓉,曾经是大夏的第一美女,城破之时被掳到了漠北下落不明。而这位水芙蓉与卞承宗当年有过一段露水情缘,金步摇就是那时卞承宗送予她的定情信物。”
“宫女小泉的供词上说,那支金步摇是泽焰的宝贝。泽焰的母亲据说是大夏的第一舞姬,我派人去调查了一下,水芙蓉和夏姬就是一个人。当年夏姬生下泽焰之后假死,逃回了大夏,改头换面嫁给了卞承宗为妾。”
“既然是这样,那她怎么可能生下杰黎的女儿呢?”
“你忘了卞承宗曾任泗水节度使出使漠北的事儿了?”殷承夜倒了一杯梨花白浅斟了一口,继续道,“那时跟在他身边的女人便是水芙蓉。”
“这能说明什么?泽焰有杀人的嫌疑还是卞承宗有杀人的嫌疑,亦或是尹默寒……”
“我觉得尹默寒可以排除在外。”殷承夜尽管不喜欢尹默寒,却很难想象他会使用这种笨办法把自己套在里面,“他是个聪明人,想要做掉一个人不会这么笨。”
段紫陌叹了口气,开始发牢骚:“这些日子选秀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自打泽焰进宫后,宫里就没有了安生日子。那几个动不得的太妃暗中操作,连逍遥散这种下作的玩意儿都用上了。国进社的案子到现在只有一个四方帮的线索,大理寺卿办案之时竟然受到了武林中人的阻挠,说什么江湖事江湖了,不需要官府插手。书生们也开始闹腾,矛头直指……”话语戛然而止,她拿筷子指了指殷承夜,“这件事,需要你出马摆平。”
“你不怕我一怒之下大开杀戒?”殷承夜语调放缓,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若是能杀鸡儆猴,随便。”段紫陌心地虽然善良,却不代表她做人没有底线,一旦超越了她的底线,她也不会手软,一样杀无赦。
午时将至,段紫陌和殷承夜乘着马车回了皇城。黑鹰一直窝在殷承夜的身边闭目养神,突然睁开了眼睛,像一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黑鹰又从天而降,嘴里叼着一只雪白的信鸽,钻进了马车里面。
“是泽焰。”殷承夜从信鸽的爪上拿下密信,鸽子扔给了黑鹰。
“堂堂的漠北王子沦为后宫的嫔妃,算了,随他去吧。”段紫陌的脸上没有不悦,反而释然。
“你想算了,还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自己看。”将丝绸递给她,殷承夜冷笑着说。
“他想挑起两国的战争么?杰黎可汗要是真的这么做就是脑子进水了,漠北刚刚大败,正在休养生息,这个时候与大夏再战,只有亡国这一条路。”
“皇上。”义翔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
“进来。”段紫陌一听义翔的声音就知道宫里面出问题了。
“臣参见皇上,参见皇侧夫。”义翔照规矩施礼之后,急切地说,“皇上,焰侧夫与信王闹了起来,信王说有证据证明前信王妃是死在焰侧夫的手里,还说他秽乱宫闱……”
殷承夜黑眸淡淡地向他扫了过去,空气在瞬间凝滞,义翔的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不过是后宫争风吃醋,也来打扰皇上。”殷承夜淡淡地说,“下去吧,等回宫本宫会处理。”
段紫陌看着义翔离开之后,转头对殷承夜道:“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
“回去看看再说。”殷承夜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俩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段紫陌揉着太阳穴,冷笑着道:“我看他们是不把我这个皇上放在眼里。泽焰秽乱宫闱,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还不知收敛,简直是不知死活。”
“难道你动怒。别生气,我帮你收拾他。”殷承夜眼神一厉,“进来吧。”
“属下阮红见过主人,见过夫人。”
红衣美人总是比别人更加赏心悦目,那一声夫人叫得段紫陌脸上微红,心如乱撞的小兔。
“别废话了,查出什么了?”殷承夜冷冷地横了她一眼。
“这两天武林要出大乱子。有人挑唆大夏弄个武林排行榜,十五在蝴蝶谷举行武林大会,派出当世十大高手。现在几个大门派已经打成了一片,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涌入尚都。”
“太荒唐了,简直是无法无天!”段紫陌看着殷承夜,仿佛这些都是他惹的祸。
“这次武林大会除了要选出一个天下第一,还要铲除作为武林公敌的主人你。这两天尚都的大街小巷都成了他们的地盘,在街上闹事杀人……”
“官府没有出面制止么?”段紫陌的火气上来,像极了一只要出去挠人的大花猫。
阮红摇摇头,道:“江湖事江湖了,官家要是插手,很容易把事情闹大。”
“身为帝王,要以天下为重,以民生为重。就算将来背负骂名万年,我也不能容下他们。”段紫陌转过头看向殷承夜,“不行就调动大军镇压吧。”
殷承夜抓住她的手轻轻安抚,眼睛盯着她道:“我说过,我会让你做一个好皇帝,一个流芳千古的帝王。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交给我,你不用也不需要想。”
“承夜。”刚叫出他的名字,就被他的眼神阻止了欲言的下文,转化话题道,“红姑娘,你说有人挑唆这些人闹事,可知那挑唆之人是谁?”
阮红一听皇上叫她“红姑娘”,当时便受宠若惊,眼眶一热,泪水险险滴落。
“查了,是外族。细作里有来自漠北的也有来自南疆的,但是幕后的主使一直都没有露面。”
“继续查。”殷承夜说完了这三个字,挥了挥手,阮红缓缓退下。
段紫陌回过身,眼中含着点点泪光看着他,殷承夜的心骤然一紧。
“刚刚我在想,我不回去了,麻烦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这种日子不知道哪天是个头。漠北南疆贼心不死,大夏内忧外患,实在是……”
“你要放弃吗?”殷承夜看着她,冷漠地问。
“我想,但我不能。”段紫陌幽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父亲临终前一直在念叨这句话,我却一直都不懂。”
“你不是不懂,是你不想去懂。天家无情,是宿命也是一种信念。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他浅浅一笑,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段紫陌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我累了,能借你肩膀靠一下吗?”
殷承夜点头,将她揽入怀中,紧贴着他的心口:“闭上眼,歇一会儿吧。”
手指轻点她的睡穴,见她安稳了,他朝着窗外投去了别有深意的微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