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离开时曾吩咐过属下,老侯爷年事已高,不便冲锋陷阵,指挥便可!”
“夏氏王朝的将士们本来前几日迫近城下,但关键时刻援军到来,本来想要出城拼杀的老侯爷便留在城墙上指挥。”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夏氏王朝竟然用投石车抛掷火弹还有密密麻麻的燃着的箭矢,老侯爷一时躲避不及,便被炸伤了臂膀,也中了不少箭矢…”
“医师们已然拼尽全力抢救,只是…”
只是什么,副将没说,林殊也没那精力去听。
早在听到副将说出老侯爷名字的时候,林殊耳中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在哪里!”
许久,林殊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分外沙哑嘴唇发干,虽说让副将带路,林殊却先一步往之前住过的院落走去。
越临近那个院落,入眼的白便越多,路边更是有不少将士站着,四周一片平静,没有任何人发声,望向林殊的眼神悲戚,却默默的给林殊让开道路,让林殊能够进到院中。
进到院中,院中也有许多将士站着,身着白衣,神情伤痛的望向林殊。
这些人林殊没有怎么见过,由副将的解释来看,这些人应该是副将之下的一些将士,都没有进到内院中。
他们也给林殊让开路,让林殊能进到另一个院中。
迈进大门,院中倒没有太多人,所有人全都聚集在屋内,屋内正中央摆放着棺椁,棺椁前方摆放着不少蒲团。
林殊默默上前跪下,规规正正的叩首。
四下站着的也同时跪下叩首。
只不过他们拜完之后便站了起来,林殊却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人上前安抚林殊。
或者说,这些人压根还未从悲痛中缓过神来。
在林殊跪在蒲团上的时候,院外的将士们也一同祭拜下去,哭声响起,只不过片刻之后便消弥于无声,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城外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林殊的神情虽然悲痛,但并没有任何眼泪,她只是哀戚的望着棺椁,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般倾诉着哀思。
围在周围的将士们都以为林殊会沉默至少一天,却没想到林殊竟然很快便缓过神来问一些战场上的事情,因此呆愣片刻,还是接触到林殊疑惑的眼神,将士们才反应过来,忙将所有情况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他们已然退了回去?”
林殊长出一口气,目光重新回到正前方的棺椁上。
“...可有告诉我父亲?”
“侯爷那边战事正酣...”
将士没敢说下去,林殊却猜到了大致情况。
无非是担心这件事打扰到她父亲,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这才没有进去通报!
林殊闭了闭眼。
“可有人去救援?”
“已然出发,按照路程算,应该已经见到了侯爷!”
林殊点点头,默默挺直脊背,没再言语。
将士们互相对视一眼,不少人默默退了出去。
副将一直陪在林殊身边,见状咬咬牙,便想要追出去,却被林殊喊了住。
“他们替我守了这么久,早该去休息,不必理会!”
副将这才消停下来。
好几日,林殊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白日里便在这里守着,若有公事便一同处理清楚,夜晚便睡在偏厅,时不时还会起来倚着门看上许久。
这几日倒换了许多将士前来祭拜,见林殊跪拜在正中央,将士们便在林殊身后进行祭拜。
几日之后,侯爷带着大军匆匆赶来。
侯爷也是沉默着走到屋内,直直跪下,叩首。
和林殊一样的动作。
在将士们看来,老侯爷的逝世像是一座大山压倒了这年轻的父女身上。
沉闷压抑至极!
其实,对林殊的改变更多,林殊之前好歹还会经常笑着同他人交谈,言语间也极具跳跃性,时不时便会跳出一个嬉笑的话来逗乐他人。
老侯爷逝世后,林殊的性格越发沉稳,话也少了许多,连整日陪同在林殊身边的副将都时常整日听不到林殊讲超过十句话。
在侯爷赶到之后,父女两人倒同时起身离开了屋子,在屋内的将士们也齐齐松了口气。
按照林殊之前跪拜的架势,仿佛要一直待到起灵回京才算完。
倒也无人去打扰这对父女,只是给他们让开空间,去聊聊之后的打算。
“回京吗?”
侯爷将林殊带到亭中。
两父女都觉得恍惚间经年已过,明明离开前这座城还算完好,回来后便听闻此噩耗,城中建筑更是破损不堪,以抗敌的那方更甚!
连现在他们在的亭子,也缺了点边边角角,院中焦黑一片。
沉默许久,林殊摇摇头。
虽然她也想回京,但如今京中局势不明,很难想象她祖父逝世的消息会给镐京带来何种动荡!
眼下夏氏王朝不知道何时卷土重来,虽然起灵回京是尽孝的做法,却不是现在他们这个身份应该做的!
小家...
大国...
林殊看向干枯的池塘,扁着嘴,眼眶早已通红,却迟迟没有提出要返回镐京。
侯爷伸出手放在林殊头上没了动作。
良久,低着头的林殊才听闻她父亲长叹一声。
“还记得之前让你看的那块碑吗?”
那块立在夏氏王朝同楚国边境的碑!
林殊点点头。
“...下葬吧!”
侯爷却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将手撤了回去,垂在身侧。
一直憋着没有落下过的眼泪终于冲破眼眶,砸落在地面,转眼间便消失不见,林殊仍旧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倔强的不肯抬起拭去眼角的泪。
“好!”
林殊听见她自己这般说。
几日后,满城空巷,起灵的队伍沿着正道几乎贯穿整座城池,所有将士都沉默的站在路边,哭泣声在起灵的队伍出现后便迅速传染,越来越大。
将士们跟在队伍后面,一直出了城回到之前他们驻扎的营地不远处。
他们在这座营地训练,也从这里去往他处驻守,这座营地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无法割舍的家园。
侯爷当初定下这里为老侯爷的安身之所,没有将士驳斥。
路上空空荡荡,偶尔有百姓经过,神情悲戚的叩首后便匆匆离去,带来更多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