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亦樾很想直接脱口而出一句我愿意,就像琼瑶剧那样,山地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别说一个小小的器官失效可能导致的死亡,便是山崩地裂,世界毁灭,也阻止不了我爱你。
但是她望着王檀那双漂亮的眼睛,知道这样草率的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他需要听的,不是多好听多安慰他的语言,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她内心深处的真话。
她愿意吗?跟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谈一场可能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恋爱,就像很久以前一首老歌唱得那样,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如果早十年,郑亦樾肯定是愿意的,彼时她年纪还轻,有的是时间挥霍,体味不一样的人生。
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当年的冲劲。
她愿意陪在他身边,愿意照顾他,哪怕他时间不多,她可以一直一直在他身边。谈一场从生到死的恋爱。但是如果再进一步,真的走向婚姻,走向承诺,她知道,她是抵触的。
付出一切,倾尽所有,结果到头来,不能共白首,留下一个人,孤单地面对着这复杂的人世间,她没有勇气。
郑亦樾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将王檀拥有怀里,任他高大的身躯蜷缩着,依偎在自己怀里,她轻声开口:“我会一直陪着你。”
虽然不是我愿意,但是王檀更相信此时此刻,郑亦樾对他说的,都是真话。
他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不用终日生活在自己终将失去她的恐惧中。他回抱着她的纤腰,此时无声胜有声。
还是郑亦樾率先打破了沉静:“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如果说王檀只是来找自己坦白他们过去曾经相识的事实,他可能会有些不安,但绝不会这么......害怕,或者准确点说,恐惧到极点。
肯定还有别的事。
王檀不想用自己捕风捉影的猜测吓到郑亦樾,他们刚刚的气氛那么好,实在不必说些血腥冷酷的事来搞破坏。
“没别的事,我这不是害怕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吗?我害怕失去你。”王檀睁着眼睛说瞎话,做为一名律师,他骗人的本领还是有的。但是郑亦樾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也不知道他在说假话的时候是不是有某些不起眼的小动作,她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样的王檀,不如别的时候真实。
严肃得过头了,一本正经的过分了。
就好像为了隐藏些什么而故意为之。
他在撒谎。
郑亦樾也不说破,就盯着他笑。
“你笑什么?”王檀被郑亦樾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郑亦樾不理他,还是盯着笑。
“求求你,别笑了,我说还不行吗?”王檀甘拜下风,我的妈呀,原来一个人笑的样子,也能这么让人毛骨悚然啊。
“那你说吧。”郑亦樾收回笑意,示意王檀可以说了。
“我说了,你别害怕。”王檀的语气突然低落下来。
“最近我不是在忙一个案子,这官司不大好打,加了不少的班嘛。”
“嗯,这我知道。怎么?官司要输?”
身为律师,打官司是家常便饭,输赢胜败,都是可以预见并接受的才对,谁能保证自己整个律师生涯,漫漫好几十年,一场官司都不输,当个常胜将军。
王檀的心理素质应该不至于这么差。
“输是不大可能输,这种民告官的行政诉讼,一般情况下,举证责任都在对方,他们必须得证明红十字会存在重大过失,才能判我们输。”
“最近我们一直在加班,这么多人的团队努力,如果还不能赢,那只能说明我们都是猪了。我们只是不想在庭审时,遭遇任何意外,对他们从各个角度提出的证据,都得有相应的解释才行。”
因为不知道对方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他们才不得不做万全准备,资料看了几箩筐。
“那,是你的身体已经出现什么问题了吗?”郑亦樾想到不久之前,王檀曾经在单位办公室里晕倒的事,虽然他很快苏醒过来,而且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当时郑亦樾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后来又见他确实神志清楚,并无大碍,所以才没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知道他是一位接受了器官移植的病人,而且心脏的使用年限已经有十年之久,那次晕倒,很可能就是这颗移植的心脏已经开始渐渐失效的表现。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胸口闷闷不?心慌不慌?前胸后背疼不疼?”郑亦樾紧张地盯着王檀胸口上那道长长的刀疤看,恨不得长双透视眼,能看清里面的心脏到底有没有老老实实工作,节奏跳动。
“还好。那次晕倒是意外,我之前没吃早饭,又加班累的,所以才晕了,跟心脏没关系,去了医院之后,也做了详细检查,医生也说没事,要不要我拿当时的病历来给你看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郑亦樾完全没有准备,根本无法接受万一男友猝死,自己肯定会崩溃的。
“亦樾,你在红十字会里工作了这么久,你觉得这个组织,怎么样?”
“怜贫惜弱,救死扶伤,全是满满正能量。”红十字会的基本原则,就是人道、公正、中立、独立、志愿服务、统一、普遍,保护人的生命和健康,博爱,人道,平等,奉献。
郑亦樾当初之所以放弃高收入的医生职业,跑来当个协调员,不也是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有点与众不同,她小的时候是国家养大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平安喜乐,现在她长大了,也是时候回报一二。
“那如果,你发现它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制度没你认为的那么完善,总有人想要钻一钻漏洞,游走于法律与秩序的边缘呢?你会怎么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檀不会随口问问,他肯定有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而这原因,就是让他恐惧害怕,心如死灰的罪魁祸首吧?
“你先回答我,你会怎么想?”
“没有证据,没有亲眼看到的事,你让我能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