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门铃声在这个有围墙的单家独院中响起,音线拖得很长,让这个长了杂草的院子显得更加安静,甚至是死寂。
透过大铁门的缝隙看着长满杂草的院子和最里面紧闭着的门,傅机口头上嘀咕着,“没人在家吗?”
“怎么了,没人?”
后面的汪隼也往前凑了凑,看到院子后嘴里就忍不住发出感慨,“这一家人也是够意思,院子里的草都懒得处理。”
相比于汪隼,傅机注意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不对劲啊,这才是命案确定的第一天,受害者家里怎么会没人?”
不信邪,傅机又按了按门铃,然后就出现了开门的声音,可惜是隔壁。
“请问你们有事吗?”
隔壁开门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带着疑惑的视线在傅机和汪隼身上扫视。
主动迎上去,傅机掏出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宁化区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傅机,请问隔壁的一家人到哪去了?”
得知傅机是警察后,中年妇女安心不少,说:“苏兰她们一家老小都回老家了。”
“她们回老家干嘛?”
叹口气,中年妇女说:“她们家不是刚出了事吗,我们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去乡下老家,不然死人都会走得不安心!”
中年妇女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让汪隼感觉背上发凉,这种话虽然不是鬼故事,但吓人的效果却比鬼故事更厉害!
偏头看汪隼一眼,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傅机顿时笑了,“你怕鬼?”
“怕你个头哇!”
不肯承认的汪隼一句话扔到傅机脸上,同时将视线移开,不看他。
脸上笑意不减,傅机继续和中年妇女说话。
“请问他们老家在什么地方?”
“就在离采砂场不远的吴家村。”
得到需要的信息,告别中年妇女的傅机和汪隼离开这里。
“现在去吴家村?”
看了看手表,傅机说:“明天吧,明天去江镇采砂场之后去吴家村。”
“行。”
于是,两人分手,各自回家。
说是回家,傅机实际上也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回刑侦大队,自己的办公室。
当傅机正坐在座位上休息,把腿高高翘到办公桌上时,手里拿着小叠文件的秦锋突然推门而入。
“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夹在指尖的香烟抖抖烟灰,傅机回答:“吴仁济的老婆带一家老小回老家了,我们扑了个空。”
“我们?”
很敏感,秦锋瞬间就捕捉到那些不对劲的字眼,而傅机就很随意地回应他,“是啊,就是汪隼那小子!”
莫名一笑,秦锋说:“感觉你对那小子挺上心啊!”
傅机点头,还笑着说:“不是上心,只是感觉那小子挺好玩!”
不知说些什么好的秦锋不在“汪隼好不好玩”的话题上和傅机继续讨论,快步到办公桌前就把文件放在上头。
“对了,上面的指令下来了,这三件杀人案已经并联,而且由我们主导侦破,苏法医说服了他们!”
“哦。”
并不意外,傅机点头,一口将香烟吸尽的他倾身把烟头摁灭时,视线朝文件上一扫,就问:“这是什么东西?”
秦锋说:“冬青市和彭华市的尸检报告。”
眼睛一眯,傅机问:“有发现吗?”
摇头的秦锋说:“没有,不止是我,苏法医看过之后也说没有,看样子我们是遇到麻烦了!”
不否认,而且还显得有些亢奋的傅机说:“当然,流窜三市的连环杀人案怎么会不麻烦!”
“呵呵!”
“呵呵!”
互相“呵呵”一番,两人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秦锋说:“晚上要不上我家吃一顿?”
傅机摇头拒绝,“明天一大早还约了那小子去看现场,说不准会有什么发现,等现场看完了,去吴仁济老家走一趟。”
说到这里,傅机突然停顿,再继续时语气就变得微妙起来,“我总感觉那个吴仁济身上应该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他的死绝对是有理由的。”
“可能吧!”
简单回应后,秦锋叹了口气,话音中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真不去我家?”
不耐烦地用死鱼眼盯他一下,傅机说:“不去!不去!”
秦锋继续问:“那你今天住哪?”
满不在乎的语气,傅机:“就住这。”
“这?”
惊讶,秦锋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一圈,这空荡荡的办公室连椅子都没几把,什么地方能睡觉?
“你没搞错吧,这连床都没有!”
一只手在自己坐着的椅子上拍一下,傅机说:“它就是床!”
愣住一下,秦锋再度开口:“老傅,我说你……”
主动打断,傅机说:“好了,不用多说!老秦,下班时间到了,你可以回家了!”
只能目光严厉地盯傅机一下,旋即收起情绪的秦锋选择离开,让傅机一个人待在这里。
秦锋走后,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还是保持那样坐姿的傅机怔怔凝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门后,秦锋拿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接通后那边传来一道柔和的女人嗓音,“是大哥啊,有事吗?”
边走边说,秦锋回应女人,“小琴,我问你个事,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女人嗓音很明显是犹豫了,过了一下子才说:“好,我说实话。”
秦锋:“老傅他多久没回家了?”
女人:“快、快一个月了……”
夜里十二点整,由于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刑侦大队大楼在暗黑中陷入死寂,除了大门口值夜岗和值班室还有灯光。
副队长办公室里同样一片漆黑,从窗户照进来的依稀月光完全达不到照明的效果,浮动的光影还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就在这样冰冷、死寂的环境中,却依稀能看见时明时暗的红色,以及一道时浅时深的吐息声。
当然是傅机在这里,一个人坐在这个漆黑冰冷的房间里,那时明时暗的红色就是不会从他指尖消失的香烟。
又吸上一大口,也将这支烟吸到只剩下烟屁股,傅机吐出烟雾后将烟蒂摁在已经堆起小山的烟灰缸里。
从秦锋离开到现在,他已经断断续续抽完了整整一包烟,真是把烟当饭吃。
被香烟熏黄的手指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紧了紧身上皮大衣的傅机视线凝视着前方,凝视着那有月光照射的窗户,心里则在思索着。
过了一阵子,视线移动的他手摸到被放在一边的香烟盒上,手指往烟盒里探了探,但没有将里头的最后一支烟抽出来,而是将香烟盒拿起来揣进皮大衣的口袋里,跟着就从椅子上起来。
站起来跺跺脚,两只手插进口袋里的他开门出去。
到了门口,值夜岗的警员愣愣看着从黑暗中走过来的他,问:“傅队,您怎么在里面?”
咳嗽一声,傅机很应付地说:“在里面打了个盹,睡过了。”
没想到傅机说了谎,点头的警员还提醒着说:“傅队,工作固然重要,您也要对注意身体,要是您倒下了,咱们宁化区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傅机只是点头,没和这年轻警员多说就走了,值夜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在面前地上拉得很长。
警员说这话倒也不是在奉承,因为宁化区相当多的案件都是在傅机手上侦破的,他是这个刑侦大队的中流砥柱,实际地位甚至比队长秦锋更高。
从刑侦大队离开,傅机不是回家,不是去买烟,而是去了吴仁济家,那栋没人的房子。
向四周看看,路灯光照下没有看到人影,傅机就非常熟练地从围墙上翻进去,翻到长满杂草的院子里。
没有马上行动,傅机从皮大衣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正当他准备将手电筒打开的时候,黑暗之中骤现的一道亮光一晃而过,让傅机按在开关上的手指一僵。
这里有人!!!
一股寒意骤然从脚底钻上来,聚集到傅机的脊背上,让他保持伏倒在地的动作不敢动弹。
黑暗与冰冷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亮光再次出现,照到院里,光源在屋里,是手电筒的光。
视线朝光源看过去,透过窗户玻璃,傅机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屋里跟着光源动来动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搜寻了一阵子,像是没找到,光源动起来,并且朝着院子这边过来,到门边上时,手电灭掉,然后就是轻轻开门的声音。
咔吱吱
因为吴仁济家房子连接院子的门是复合材料的,所以即便是很注意避免,但还是有噪音发出,而这种声音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让傅机背上汗毛乍起。
他会大晚上到吴仁济家里来完全是一时兴起,他知道吴仁济家中肯定有着让凶手对他出手的理由,所以想先进来找找,没想到竟然撞到“鬼”了!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也不清楚对方的动机,傅机不敢动,而夜色也成为他最好的掩护,只要对方不是把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基本上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开了门,进到院子里来,黑影仍然没有打开手电的准备,而是朝着一边的角落走过去,在傅机的印象中,那一处角落是院子里杂草最多的地方。
人影在角落站着,傅机极力张望也只能看见一个与黑夜几乎融合的影子,然后就是嚓嚓的铲土声传来,人影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他(她)在干嘛?那埋着什么?”
浮上心头的疑惑烟雾颇多,如果不是不确定情况,他真想这时候冲过去看看对方在挖什么东西。
一铲一铲的声音不像是在铲土,倒像是在铲他的心脏,让他的精神紧绷成一条线。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铲土的动静终于是停下了,黑影也跟着蹲下身,似乎在那一块摸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傅机感觉自己的裤兜“嗡”地震动起来,这动静让傅机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寒,按在地上的手都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不是害怕,而是惊悚的刺激!
震动出现的瞬间,原本还在摸索着的黑影动作停了,下一刻就回头,微弱的月光下,傅机看到一只几乎要流出血来的猩红眼睛,异常妖异!
完了!
心头出现这两个字时,没有心存任何侥幸的傅机直接站起来,朝着铁门那边冲过去,后面的黑影也闻风而动,追赶时手中拎着的铁铲有微弱的寒光反射出来。
哐当!
也是身手敏捷,接近墙壁后傅机就猛地跳起来,危机之中展现出的力量更胜平时,扒上去就一下翻出墙外,随后就是铁铲砸到墙面上的动静。
他倒是跑的挺快,不然被这一铲子砸中不死也残啊!
落地后,完全不四处看的傅机朝着大街道上猛跑过去,他记得在大街道的拐角处有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只有那里才能让他有点安全感。
这时候报警可没用,等警察来了,那黑影早就跑掉了,再说,他本身可不就是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么?
让他去抓黑影也不现实,他没配枪,能不能抓到还说不准,要是自己性命也撂在那,那才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见傅机翻墙出去了,黑影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到墙角处捡起铁铲就拖着回到此前挖掘的地方,然后蹲下去。
过了不到三分钟,黑影站起来,把挖出来的坑填上,然后不紧不慢地拖着铁铲进到房子里,轻轻把门关上,整个过程死寂又恐怖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