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围着库房绕了一圈后,两人走到采砂场的大门前,看着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和被扔在地上的铁锁,傅机往后退了几步,这让汪隼不由转头看他。
“你在干嘛?”
皱着眉的傅机边退边说:“我在想凶手路过这里的情况!你觉得,凶手和死者最初的接触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
看过卷宗的汪隼想了下,说出自己的看法。
“根据在采砂场打工的那些人交代,死者在六点半到七点还在这里铲沙子,只有一个人干的话,最起码要几个小时,所以死者多半是在九点、十点的样子才离开采砂场的,而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是十二点,所以我比较倾向于死者是在十一点、十一点半的样子才与死者接触的!”
并未评价汪隼的推测合理与否,傅机追问他一句,“接着说,你觉得死者和凶手在哪里发生了第一次接触?”
“这我怎么知道!”
被追问的汪隼答不上来。
傅机目光直直看着他,“别担心出错,大胆说!”
并不算是被鼓励的汪隼咬咬牙,“那我就瞎掰了!”
傅机不太耐烦地点点头,显然他是完全不介意瞎掰这种事的。
“死者在被凶手使用七氟烷麻醉后,应该是被直接带到这里来的,如果前面推测的接触时间合理的话,在这基础上,他们接触的地方应该不会距离采砂场太远,甚至有可能就是在采砂场里面,毕竟采砂场周边的监控录像在对应时间段里没有发现过死者的身影,没错吧!”
汪隼的推测让傅机不由点头。
“有点长进!你的推测跟我的想法基本吻合,但我不认为死者是在采砂场里面和凶手接触的!”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人对陌生事物的戒备心理!如果当时死者正在这里工作,而凶手在工作收尾时进来,那死者就不是那么容易会让凶手走到自己背后,为了麻醉死者,两人甚至是会发生追逐、打斗,然而我们……”
傅机侃侃而谈被汪隼打断。
“傅队,你有什么理由认为这一定不会是熟人作案呢?如果是熟人的话,接近到身后并不困难吧!”
傅机立即反驳,“动机呢?仇杀?还是为了夺取财物?还是情感纠纷?我们的调查中并没有找到死者的结怨对象!”
汪隼苦笑,“傅队,杀人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也不需要那么多恩怨,或许是你的一句话冒犯了我,也可能你一次行动冲撞了我,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旦心生不满就可能导致犯罪!”
“不愧是专业毕业的,大道理倒是一堆!”
傅机明显对汪隼的言辞不满,但他也未曾否认汪隼的说法的正确性,只是还有一个更加麻烦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如果是熟人作案,那冬青市和彭华市的案子,怎么解释?吴仁济的熟人同时跟另外两人结怨吗?”
汪隼一时失语,但心里还是暗暗说了声,陌生人作案也没办法解释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杀人案吧!
其实,他心里甚至产生了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三起案件并联的想法,如果跳出谋杀的连环杀人案的标签,他们是不是能看到原先没看到的盲点呢?
这种想法也只是在他的心里浮现了几秒钟就被打消了,且不说本案中的作案手法是极难复制的,就说傅机在死者家里遇到的那个怪人就非常有问题,还有死者家院子里头埋的尸体,怎么说都没办法把这案子使劲往激情杀人上靠。
而三起杀人案并到一起,动机问题就是最让人头痛的死结!
除非情绪极度失控、精神不正常,人的行为都是有动机的,哪怕是被社会屈从性驱使或是被严重暴力胁迫,这一切都还是可以解释的,从结果现状倒推起因,这也是刑侦的手段之一。
在独立案件上,好比受害人的财物被洗劫一空,这就可能会导向抢劫,没有刻意目标的激情犯罪,再者受害人被强行发生性关系,这就很明显指向性犯罪,乃至受害人被明确地捅死,这就大概率是寻仇,预谋性的犯罪等等。
哪怕这种倒推有被凶手利用的可能,但这种手段也是具有很大意义的,尤其是在线索极度缺乏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可以引导警方的侦察方法,增大获得新线索的可能性。
然而,在这三起案子上,他们完全无法给出解释,没有线索不说,甚至走入无从推测的死胡同。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的汪隼想到一种可能性,问:“傅队,彭华市和冬青市的两名死者有犯罪前科吗?”
沉思中的傅机扫他一眼,“这什么意思?”
汪隼:“你有没有想过一种裁决的可能性!凶手认为自己化作了午夜的裁决之剑,一个正义使者的偶像,对那些侥幸逃脱法律制裁的犯罪者进行个人的审判,这也契合分尸和12点杀人的味道吧!”
傅机摇了摇头,嘲讽汪隼太过年轻似的笑了。
“这种情况我考虑过,还包括凶手有杀人的欲望,希望通过杀人行为展现自己的力量,或者只是想挑战我们的破案能力,都考虑过,但都没有指向证据!”
“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死者资料我详细看过,并没有记录在案的严重犯罪,甚至是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行为都没有过,正宗的好市民!”
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傅机说那两人是好市民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如果不是吴仁济死了,再加上你半夜爬人家房子,我们会知道吴仁济是个杀人狂魔吗?”
这话立时让傅机无言以对。
这还没完,没忍住的汪隼又补刀一句:“可以试试让人去那两位家的院子挖一挖,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来!”
眼神中藏着不满的傅机狠狠地盯了汪隼一眼,这就让汪隼马上缩了。
“总之,这些方向的推测都无法给我们指出一个调查方向,成立与否也无关痛痒,只要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就可以把凶手绳之以法!”
说话的傅机脸色阴沉,这让汪隼感觉把目光移到边上去,假装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而这动作在傅机眼中欲盖弥彰的意味太浓了。
“行了!我们到外面去转转!”
傅机带头从铁门那边出去,汪隼跟着他。
两人走到路上,在路灯和垃圾桶边上停住脚步,傅机这会儿四处张望,嘴里喃喃着:“这里还真是一个摄像头都没有啊!唯一的摄像头在路口那边,恰好还拍不到这里!要是这里发生了交通事故,这该怎么处理!”
这其实都不是重点,他烦恼的还是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傅队,如果潜水员在河里没有任何发现,那该怎么办?”
“别乌鸦嘴!”
无语地盯了汪隼一眼,傅机却没有表现出实际上的不悦情绪,他心里或许已经做了这方面的准备。
“如果这里找不到,我会把调查方向放到被吴仁济杀害的那些人的家属身上,和那些尸体相关的人绝对有挖尸和进行犯罪的理由,这一点是肯定不会错的!”
汪隼想了想,又问:“之前不是调查过吗?”
傅机说:“之前只是大概调查,这回就应该以犯罪嫌疑人的判断对他们进行彻查,绝对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虽然不知道傅机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但汪隼没有打击他,毕竟如果傅机自身都无法坚定调查,那这案子也要成悬案了。
看向四周,除了前方路口不时有车辆刷过去,这条路上根本没看到车,汪隼不由说一声,“这条路上的人还真是少!”
傅机点点头,“这条路又没连上住宅区,而且边上也是一条直通路,从这里过的人和车确实不多!”
汪隼一下又有了想法,“联系交警那边,查查那天晚上10点到1点之间从这边路过的车辆怎么样?两边路口都有摄像头,对着车牌号查,应该不难吧!”
傅机:“你还指望那些唰的一声冲过去的人会留意一个破厂房的情况?”
汪隼:“谁知道呢!查查看呗,万一又发现呢?”
傅机没有把话说死,“等回去再讨论看看吧!”
感觉已经转得差不多了,他对汪隼打了个手势,两人随即返回江镇采砂场,回到河边上。
工作的时间里,潜水员们从河底打捞上来不少袋子,法医队的人就立即对袋子进行检查,但没有发现和案件相关的东西。
“还没有任何发现吗?”
大家暂时挂在脸上失望和那遍地的垃圾让汪隼第一时间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探索还在继续,直到留意时间的傅机上去跟秦锋说了声“差不多了,下午再继续吧”,秦锋就让潜水员们停下来,准备吃午饭和休息,下午继续。
看着潜水员们在河里上船,返回岸上,汪隼不由将视线投向水面,只见因停止采砂作业而清澈许多的河水依旧在滚滚流淌着,不曾夹带任何迟疑。
“真的,在这河底下吗?”
第一次来案发现场时,他就注意到了这条河,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凶手会用这条河来处理犯罪证据,不论是沉到河底,还是顺水流走,都不安全。
“希望有吧!”
如果让傅机知道汪隼在心里暗自立这种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