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萧轻尘心疼极了!
“哎,家属在外面等!”一名护士对她说道。
“我来交收费单。”萧轻尘眼睛仍盯着妈妈,又上前一步。
“给我吧,到外面等,别影响医生工作。”那名护士让萧轻尘出了急诊室,于是她便贴着墙根缓缓蹲到了地上,把脸埋进臂弯,无声的痛哭了。
天已经黑透,医院长长的走廊灯光昏暗,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无助的蜷缩在墙角,恐怖的等着命运无情的利剑,她知道那剑带着阴冷的寒光,已落到她的头顶。
萧予萦从无边的噩梦中清醒过来时已是深夜。她的温度已经控制住,人也送入病房,手背上插着输液针,冰冷的液体正一滴滴流入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看到病房里还亮着一盏灯,女儿正握着她的一只手,俯身趴在她身边,好像是睡着了。她回忆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早上女儿上学走了,她独自一人之时,便收敛了表情,放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放任自己去回忆,去悲痛,去悔恨……情绪太过激烈,于是虚弱的身体、脆弱的灵魂便在她这样无节制的悲伤中,崩溃了!
而她此时,根本没有崩溃的资本啊!
看着女儿黑鸦鸦的头发,又看看窗外黑沉沉天色,她愁得无法排解,怎么跟孩子说呢?考虑片刻,到底抵不住病势沉重,又昏昏的睡了过去。后半夜,她高烧又起,神智不清。萧轻尘趴着睡着,她心里有事,趴着又不舒服,便时时迷糊的惊醒,探手去摸妈妈的温度,发现又开始烫手时,便奔出去找医生。
她的腿有些麻,于是跑得踉踉跄跄:“大夫,我妈妈又发烧了!”她到护士站说道。于是立即有值班护士快步而来,查看了一下萧予萦的情况,有记录单上填写几笔:“我去找医生。”说着就走了。
萧轻尘盯着母亲憔悴而潮红的脸,摸着她干燥而火热的皮肤,心里急得像是着起了火。
医生护士又是一阵忙碌,给萧予萦物理降温,又调整了几样注射药物,加到点滴瓶中,这一次抢救护理完成时,窗外已透出微弱的白光,天快亮了。
萧轻尘站在病房边角不碍事的地方,疲惫而麻木的看着脚步匆匆的医护人员,他们在紧张的抢救,她在黯然的悲伤。至亲的亲人倒在自己面前,而她竟是无能为力!她是多么痛恨自己的年幼与无能啊!妈妈,您一定不能有事啊!我还没长大,我的理想还没有实现,我还没有和您一起过上好日子呢!
我以后会挣好多好多的钱,买最好看的衣服给您穿,买最贵的化妆品给您用,让您舒舒服服的过上江南美女的慵懒生活,品茶赏花,再也不用为生活发愁……妈妈,您一定要给我机会啊!
她握紧了双拳,恨不能一夜之间长大,拼尽全力去实现心中所想!
清晨终于到来了,萧予萦的体温降下来,由于她的点滴中加了安神的药物,所以她安祥的入睡,呼吸轻浅,脸色白皙,只是瘦了好多,本就清瘦的脸庞更加憔悴,两腮都陷了下去。
萧轻尘守在妈妈身边,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同屋的病人纷纷起床洗漱,响动不小,但萧予萦并没有受影响,仍然沉睡。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看她情况稳定,便对萧轻尘说:“你也休息一会儿,她醒了可以吃点儿粥或者面,你提前准备好……”
“哦,我知道了,谢谢。”萧轻尘这才想起来,她什么东西也没带,饭盒水杯都没有……她和妈妈昨晚就没吃饭,而她竟也没觉出饿!
她看妈妈睡得沉,就拜托临床帮忙照看一下,如果妈妈醒了就告诉她自己回家取些东西,马上就回来。临床看她一个孩子照看病人,早有了同情之意,当即应允,表示自己帮她看着,让她别急。
萧轻尘一路小跑着回家去,她不仅要拿生活用品,还得带些钱,住院押金还没有补上呢!此时街道上人流已多,上班的上学的都陆续出了门,萧轻尘看着那些背着书包欢声笑语上学的孩子,目光漠然,她忽然想起来,她的牛奶还没送……闭了下眼睛,怕是这份工作也要保不住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奔跑了起来。赶到奶站的时候,负责人已安排了别人送奶,见到她过来,怒声斥责道:“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有的是人抢着干呢,不干早说!”
“对不起!我妈妈昨天生病住院了,我一夜没在家,就来不及了!真对不起!”萧轻尘赶快道歉,“下次,下次……”明天能怎样呢?她还能不能按时来送?她也不知道。
“哦。”奶站负责人是个魁梧的汉子,听了她的解释也就收了怒气,“下不为例。如果你再不按时送奶,我就要换别人了。总不能天天让我找人替你去!”
“是,谢谢您。”萧轻尘松了口气,如果妈妈的情况稳定住,她还是能赶得及送奶的!
回到家找好碗筷饭盒,萧轻尘又开始找钱。妈妈放钱的地方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从没有打开看过。打开卧室衣柜的最底层,是厚重的毛棉衣物,在衣服底下压着一个小铁盒儿。萧轻尘费力的把盒子抽出来,盒子很轻,仿佛只有它自身的重量。放到书桌上打开,里面有一个绿皮儿的小册子,那是存折,她认得的。还有两只信封,一只很破旧,纸封儿起了毛边儿,仿佛已用了很多年,另一个很新,萧轻尘认识,是纺织厂给的那一个。
两个信封里都有钱,萧轻尘打开数了数,全加起来将近两千元。她取出三百,打算先把医院的押金补齐,然后买点好吃的给妈妈补养身体。把现金收好,她终是忍不住好奇心,伸手拿起那个存折,想看看里面有多少钱,还没翻开,就先听到“叮”的一声轻响,夹在存折里的一个小东西掉下来,落在盒底。
萧轻尘低头细看,那是一枚小巧的指环,银白闪亮,纤巧精致,装饰不多,只有一痕线条流畅婉转的凤凰纹。伸手拈起这枚指环,真好看,光亮如新,刻痕处折射着微光,她能想像出当年妈妈年轻的时候,细白柔润的手指上套着这样的指环,有多漂亮……是谁给她的呢?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