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双十一光棍节,寝室那两有对象的哥们,送我们单身狗两样礼物!你猜什么?”
“我哪猜得到?”
“一人一袋写着大大‘狗粮’两字的零食,另送了每人一个杯子,我去!这礼物简直啦!整个宿舍瞬间炸锅了!”陈络说到杯子两字时故意提高语调。
“哦,好吧!”钟雪梅浅浅一笑,并未会意。
“你知道什么杯子?”陈络侧脸挑眉,盯着雪梅憋笑。
“什么?保温杯?”钟雪梅背着书包,书包侧袋里正放着她的保温杯。山城重庆的十一月,还是有点冷的,所以她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保温杯。
“不对!再猜!”陈络望着雪梅坏坏地笑。
幡然醒悟的雪梅好像瞬间长高了两寸似的,身躯高抬,努嘴一笑,轻轻跺脚,皱眉说了句:“快十点啦,我民法课要迟到了,上课去了!”然后抱着自己的课本跑了。
陈络站在原地,瞧着美人儿摇摇摆摆跑去的倩影,如望洛神离去一般,美不可言,怅然轻叹。钟雪梅在陈络心中,是雅典娜一般的高洁存在,可他又是那么急切地想要得到她。清纯,是个困人的问题。
崇拜清纯、守护清纯、供养清纯,抑或是垂涎、嘲讽、破坏或重塑清纯,是男性一生热衷不懈的课题。当一个女子的清纯令其得不到也毁不掉的时候,他们又将清纯归结为女人的原罪。为了清纯这柄利剑,多少女人放弃了自己原本丰富多彩的天性。
快到十二点了,马桂英依然在论坛底下参会,实际是借着听会休息休息。休息的时候她不停地刷手机,最近手机里的新闻几乎全是安科展、安科展、安科展,重要或不重要、相关或不相关的人物天天溜达在各家头条的封面图上——西装革领地发表讲话、装模作样地技术辩论、皮笑肉不笑地握手合作……是谁心甘情愿地被束缚在传媒的围城里?又是谁在精心叵测地编造一座传媒的围城?
在商业时代,传媒的演化失去了原本的宏大初心。媒体,好像是一个扬言要以画画为生的少年,进入巴黎、罗马那般的欲望之都以后,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开始为权贵作画,因金钱屈才、被声名左右。传媒最重要的社(政)会(治)角色和传奇魅力早被商业剥光了,奠基人物赋予媒介的独特功能和媒体的正义使命曾在某些短暂的、理想的时代出现过,至于今天,媒介或媒体,早已沦为庸庸之流。
学过传媒的人深谙一则新闻里截取哪一部分事实、引用哪一句话、择出哪一个词作为标题最吸引人、最征服人,他们懂得人性的偏爱,或者说通过刻意地训练他们深刻明白并娴熟利用人性的偏爱。他们熟悉使事实产生于事实双倍震惊效果、传播速度的技法,他们大胆地对事实进行加工、润色、陪衬、排序,他们可以决定或者说参与决定一个事件是适合出现还是隐匿不发。他们清楚传媒世界、框架世界(Frami)和真实世界之间的距离。
正因为愚蠢的大多数将传媒视为一本博大精深的书,并天真地渴求从这本“书”里得到释放、愉悦、解决办法甚至生命意义,由此,才会有一些聪明狡诈之人把所有的媒介物修建成一条众人必过的海峡谋取利益,才会有一些急功近利之人将媒体视为一面通告墙张贴华丽绝俗的广告词,才会有一些老谋深算之人把传媒改造成一间窗户,以此控制屋内人对外界的视野。愚蠢,成就了一个社会的秩序。
马桂英关了手机,自然也关闭了喧杂的传媒世界。稍稍闭目养神,论坛即将结束。中午饭她又约了五家客户的经理出去吃饭。这一顿,必是又喝酒了。下午要协助天成集团办一场小型的发布会,晚上又约了一波外地客户。
“哥哥,你到底谈过几个女朋友呀?”瘦小可爱的女人抱着男人的脖子、坐在男人腿上撒娇。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一天三遍——当饭吃吗?”男人抻着脖子,假装不高兴。
“诶呀呀!你又凶我!你之前说三个,后来说五个,接着又不承认是五个,还说有几个主动追你的,到底多少个呀?我数学不好,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女人坐在男人怀里捶打男人的胸膛。
“别别别!这儿人多!好好的,行不行?被人瞧见了多难看呀!你姑娘家不要脸面吗?”男人握住了女子的小拳头,将其压在胸口。
“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要脸面有什么用?”女人说着抽出手戳了下男人的面颊。
“瞧你这境界!净说大实话!”男人说着两手环抱女人的细腰,将头埋在女人的怀里嬉笑。
片刻温存后,女人又问。
“你们湖南人都那么爱吃辣吗?刚才吃的饭太辣了,我们广东人受不了啦!”
“下次给你点不辣的,或者我们俩各点各的。咱俩又不是善于奉献的人民英雄,谁也别委屈谁,你点你爱吃的,我点我爱吃的,成不?”男人说完亲了下女人的脖子。
“这样感觉我们感情不甜诶!”女人不满意这个方案。
“感情甜不甜——难道是根据两人是不是一块吃饭决定的?肤浅哦!哥哥要批评你咯!”
“嗯——我不管!咱俩以后必须得一块吃饭!”女人扭了扭身子——撒娇。
“没不一块吃饭呀!我说的是咱俩每顿吃不一样的,比方说今天晚饭,我先陪着你吃广东菜,然后你陪着我吃湖南菜——是这样子,懂不懂?乖乖,别扭啦!”男人说完紧紧地抱住了女人的小腰,然后不好意思地四下转头看了看。
好巧不巧,刚好看到了他的经理。
马桂英中午陪客户吃完饭,从二号馆朝八号馆走,中途用了个卫生间,刚出卫生间的走廊,忽然看到了张珂——张珂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桂英瞧见张珂跟个姑娘抱在一块,不好意思地先低头了。那头,抱姑娘的张珂和张珂怀里的姑娘两人赶紧分开,张珂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抓耳挠腮、面红耳赤地等着马经理过来。
桂英走近了,伸出右手食指微微笑地冲张珂点了点,然后捂着嘴、摇摇头,从两人身边轻轻走过。紧张兮兮的张珂见马经理不但没有指责,还一反往常露出了甜甜又坏坏的笑,男人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松了一大口气。聪明伶俐的莫小米早看出了名堂,忙指着马桂英问:“那大姐……她谁呀?你领导?”
“可不?要不我哪那么紧张呀!姑奶奶,咱俩保持点距离行不行?这是深圳的会展中心
——公众场合,而且我好多同事在这儿呢,影响不好!”张珂说完坐在了另一个椅子上。
“你又不在这里久做,过过场得啦!你爸爸不是给你在公司留了个大位子吗?何必在这儿屈就!”小米不懈地坐下来,两手又搂上了张珂。
“你不懂!我正想出来练练本事,我们领导——马姐很牛的,我最近一直在观察她呢,顺便琢磨琢磨展会的事儿呢!”张珂欲撒开小米的手。
“马经理——马什么英?是不是棠姐姐的那个远亲姐姐?”小米又挽起了张珂的胳膊。
“是,可这……跟我有啥关系呀!”张珂朝外挪了挪屁股。
“自己人!不怕哒!”小米说这话时下巴险些戳到了南天门。
“啧哎!公是公、私是私!咱能不能撇开呀?我最讨厌公私不分了。”张珂想起了父亲公司里的好些纠葛事儿,有些不快。
“撇得开吗?自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代多少家族企业,但凡有三姑六婆过得去的全任职当官了,那杨玉环得宠后还把她堂哥杨国忠拉来朝廷当盾牌呢!历史上多少这种事儿呀!皇家且撇不开,你撇得开?”
“哎呦我的妞儿,你还懂这个!”没怎么好好上过学的浪荡子张珂总是被小米的意外之言惊住、钳住,或者说征服。
“切!妹妹我懂得多着呢!”小米说着又趁机瘫在了张珂怀里。
“亲亲,快两点了,我得去工作啦!”张珂掀开小米,一脸苦求。
“一个破工作,把我这恋爱整得这么糟心!我从广州为你瞒天过海地偷跑出来容易吗?”小米故作生气。
“哎呀我的姑奶奶,四星级宾馆的房子你还没来我早开好了,钥匙也给你啦,你在里面干什么不好,非得在这公共厕所门口的破椅子上搂搂抱抱的!小米听话嘛,哥哥忙完了立马过去!你先去给哥暖被窝好不好?等下班了我立马过去!跑过去还不成吗?”张珂捏着小米的脸蛋又哀求。
“成!成成成!成全你!成就你!”小米说着蹭地一声起来,踢开嘎吱响的破椅子,假装生气地离开。
张珂不想恼她,跟在后面陪着好话,两人一路上又是勾手又是搂腰,你掐一下我骂一句地出了会展中心,在外面的广场上又搂搂抱抱地黏腻了十来分钟,这才不舍地分开了。一个小跑着回馆工作,一个踉踉地回宾馆等着。
送走莫小米,张珂可算心里轻快了。以前追妹子的时候,他也不是没黏过别人,如今被别人像万能胶一样死死地黏着,终于体会到了自己曾经的幼稚和单纯。不过张珂心里挺有成就感的,被这么一个行为精灵古怪、说话刁钻有趣、性情放荡不羁、偶尔痞里痞气、诡辩爱作又无比真诚、不乏大见识又存满小智慧的年轻佳人黏着,骄傲和得意远远多过麻烦。热恋如火,烤得张珂一颗心滚烫。
莫小米回到宾馆,因惧大姐张卓凡的说教,只能将自己的行踪告诉包晓棠,顺便向棠姐姐吐槽自己无处可去躲在宾馆的无聊。包晓棠哪里顾得上她,工作之余偶尔回复几句。新工作有好多事情要熟悉,她战战兢兢唯怕账务出问题,凡经她手的一审再审,恐怕今天忙得还得加班呢。
从一来深圳在农批市场给人算账到现在做会计专员,怎么说也十五六年了,包晓棠还是不自信,特别是在这么大的公司里,特别是这公司还是小米家的,特别是这公司里人才济济,里外种种衬得她压力很大。她不想给小米丢人,也不想让小米这么纯粹的好友失望,过高的要求促使晓棠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业务短板和能力边界。每当晓棠账务算得焦灼时,一抬头瞧瞧和她同一天进公司的任思轩——神色宁静、自信满满、气场强大,除了埋头加倍努力地工作,她还能怎么办呢。
莫小米寂寞得无人可找,只能不停得朝棠姐姐发信息。包晓棠回得很慢,有时候十来句才回几个字、大半个小时回复一次。小米一方面觉得很扫兴、憋屈,另一方面又很钦佩棠姐姐。过去这些年,她身边的所有人——家教、老师、亲戚、家里的工作人员、爸爸介绍给她的朋友……他们对她的信息或要求永远是第一时间回复,他们的赞美之辞充满了虚伪和所求,而棠姐姐对她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呢?无非,棠姐姐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普通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看待。棠姐姐不谄媚、不迎合、不主动,不为了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而委屈自己的意愿,或者扭曲自己的言行。说白了,棠姐姐对她不掺杂利益上的需求、事业上的欲望以及身份上的竞争与攀比。这种不掺杂的关系或朋友,莫小米多年来求之不得。对于她俩之间的友情,莫小米与其说是尊重或看重,不如说是特别渴望或感到舒服。所以,在张卓凡、包晓棠、莫小米三人的姐妹友情上,小米是处于下势的,且心甘情愿。
从服装店下班后,包晓星匆忙地骑车赶往麻辣烫店里。快到麻辣烫店的街区时,包晓星在路上碰到一个老头在卖烤红薯,好多年没吃烤红薯的她,忽然握住车闸,停下来了。锁好车以后,她买了一个烤红薯,然后感怀地边走边吃。
老家的红苕是浅红色的皮,南方的红薯皮是深红色的;老家的烤红薯是在大铁锅下的柴火堆里烤,现在外面卖的是在炭火上烤。有些摊贩为了省木炭钱先将红薯煮熟然后再烤着卖,晓星吃过几次亏,所以很少再买。实际上,她很喜欢吃烤红薯。小时候经常吃,大灶下烤的红苕又干又热,掰开以后冒着熏香微甜的热气,柠檬黄的红苕肉嚼着棉而不软、甜而不腻,大火烤得外皮又干又硬,馋得晓星连外面烤黄的红苕皮也吃掉了。
可笑,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美好却永不复返的回忆,最令人无奈。
包晓星举着烤红薯,吃着吃着,眼前涌现出红苕苗、栽红苕、红苕蔓子、河湾上的红苕地……红苕地旁边开金花的花生、节节高的芝麻、绿油油的麦田……滚滚的麦田、金黄的菜花,那是过去西北人眼中不变的风景,是大地之母为西北人装修的精美挂画,是天神送给西北人的礼物。
随风而去的思维蓦地被拉回,因为一段儿手机铃声。
“喂?”晓星打开电话一看是陌生号码,心里八成判定是推销的。
“喂!你是星儿吗?我是你朝阳哥!”
原来是大姑妈家的大儿子——郭朝阳大表哥,一口浓重的陕西腔从手机灌如耳际,好个亲切。包晓星瞬间拧开了乡音的开关:“朝阳哥是你呀!哈哈……哎呀多少年没联系了!”
“可不?你在外面混,哥在屋种地,没啥事也不想打搅你!”老农民实话实说。
“呃……哥你咋那么见外呢!哈哈……”多年没联系的表亲,忽然间联络上了,远不远、近不近的特尴尬。
“给你来电话是啥事儿呢——你大姑殁了!上午十点的事儿,七天后埋人。我本想早点通知你这些在外的侄女,考虑你们在上班不方便,这不等到下班时间赶紧给你打电话。”五十来岁的郭朝阳好个实诚。
“哦……”一听大姑去世了,虽然这些年很少联络,但在农村的关系网络里,无论有没有来往,姑侄关系还是很重要的。在大表哥的眼中,包晓星这次是务必要回去奔丧的。
两人僵了数秒,包晓星望了望手里还没吃完的烤红薯,一口应承道:“行,哥我知道了!我……我马上……我明天马上买车票!”
“成嘛!你妹子棠儿我就不通知了,棠儿对你姑没啥印象,她愿意回来回来,不愿意回来无所谓的,毕竟棠儿出去时年纪小,估计连她大姑啥样子也忘了!哼哈……”郭朝阳无奈地找台阶下。
“棠儿刚换了工作,她到这家新公司还不到一星期,估计……她很难回来了!我代表她就行了,这些年屋里的大事还不一直是我代表她呢!”晓星替妹子推脱。
“哦我晓得。”郭朝阳在那边频频点头。
两人又僵了数秒,郭朝阳见无话可说了,于是道别:“那成,星儿你忙吧,哥先挂咧,还得通知其他亲戚呢!你到时候……到车站了,给哥打电话,哥叫娃娃们过去接你。屋里地方大着呢,你回来在我这儿住几天,这么些年你也很少回来,借着你姑这丧事回来转转,看看屋里,也是好事!”张朝阳说着心底话。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包晓星点头认同。
“成,那哥挂了!”
挂了电话,包晓星失神地吐了一口气,望着大马路顿了半晌。回过神来一看表快七点了,她来不及细品烤红薯,大口塞进嘴里赶紧朝麻辣烫店的那个村子走。六点从服装店下班,如今快七点了,晓星还没吃饭呢。到村里后她随便找了家小店吃炒面。一边吃一边打电话。先给妹子晓棠打电话,告诉她大姑去世和她要回老家的消息,顺便托棠儿周末有空看看学成。接着晓星给孩子爷爷打电话说她要回趟老家,问孩子爷爷要不要带些东西、需要拜访哪些亲戚之类的。急火火的女人一张嘴吃得慌张、说得飞快,好几次急得呛住了。挂了电话她赶去店里,到店时七点半刚过。
店里繁忙的活计哪里抵得住包晓星的一股思乡情。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一个回家的强力理由,迟迟没有,今忽来一个,心底欢喜又惆怅。欢喜要回老家了,她好像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给父母和婆婆扫扫墓烧些纸、打扫打扫娘家跟婆家的老房、去她从小生活的山沟沟里拍些照片留念、收取两边水地的租金、和旧时相好的邻舍发小见见面……惆怅于这么多年没回家了,她好像不会跟原来亲密的亲戚寒暄了,不敢面对自己出生的那间屋子如今何等荒凉,不太确定养育她的故乡风土气候是否还适合现在的自己……
包晓星一颗心两处忙,脸上的神情时而呆滞、时而明亮、时而晦暗……孔平早看出了她的异样,工作间隙不时地逗逗她说说话。晓星再一次被孔平拉回现实后,突然意识到她要是不在深圳,小孩全托老人和妹妹照料,倘此时小孩生病或家里有急事怎么办。想到这里,晓星以去卫生间为名,在店里狭小的卫生间里给老头转了三千元作应急用。
和孙子欢欢喜喜地吃完晚饭,正在厨房一边洗碗一边听秦腔的钟能,听到戏停了,手机叮咚一声。他抹干手取来手机一看,是转账提示,转给他钱的是学成他妈。老人顿时眼睛酸了。
六点多他听晓星要回老家,方才听秦腔的钟能一直在盘算有啥事需托付她去办的,越想越多,真到嘴跟前愣没一件。一转眼钟老汉到深圳快二十年了,从没想过在这里会待这么久。以前,每年都以为两孩子大了他便回老家了,一个人种个几亩地把自己管饱养活,临了了死在老家不麻烦谁。可是,在深圳待得越久,发现回去的可能性越小。何况,现在这个家比以往更需要他,不亲眼看着儿子钟理重新站起来,老头是不会回老家的。他不会撂下孩子。
埋葬钟家世代祖先的黄土垣,钟能这辈子可能是回不去了。除了在乡音秦腔里找点儿慰藉,在孩子身上掘点未来和希望,老汉找不到更好的生存报酬了。
“诶今晚上你也加班呀!”晚上七点半,任思轩在公司附近吃过晚饭,回到财务部的办公室以后,发现包晓棠在加班,有点意外。
“好多活没干完呢!”包晓棠趴在桌上校对额度,两手没动,抬头回了一句继续工作。
“你没吃饭吗?”
“呃……没……”晓棠说完嘴里念念有词地继续忙活,任思轩问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
快八点时汤正和几个出纳在外吃完晚饭也回了办公室。会计的工作一般很有规律,月底月初特别忙,到了月中稍稍缓和些,今天加班的除了包晓棠、任思轩、吕娜,还有出纳组含汤正在内的三个人。
“来来来,我这有些小零食,大家休息会儿,补充点能量!”三十六岁的汤正从自己的抽屉里捞出好多零食来,放在办公位正中的吕娜桌上。为讨好或犒劳自己组内的员工,作为组长的汤正抽屉或购物车里永远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瞬时间,一伙人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包晓棠,给你的!”汤正见晓棠还没过来,抓了四包零食扔在了晓棠的办公桌上。
“谢谢啊!”忽被打断的晓棠一下子乱了,望了望账目找不到刚才算到哪里了,轻叹一声。一转身见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吃零食,眼昏腹饿的晓棠也拆开一袋,走过去和大家一起闲聊。
“你那袋里是什么?”汤正闪着身子和晓棠搭话。
“炸青豆!”晓棠说着伸出小袋跟大家分享。众人不好意思,只有汤正伸手掏了几颗。
“我这个是鱿鱼丝,你尝尝?”汤正吃完青豆将自己的那一袋零食分享给晓棠。
“不用了!谢谢。”晓棠拒绝了。
“任专家,没想到你也加班呀!”汤正转头笑呵呵地对任思轩说。
“有点问题没搞懂,想再研究研究!哦对了,别叫我专家,太不好意思了!大家都是同事,直呼我名字吧!”任思轩回汤正。
“还研究研究!你瞧人家名牌大学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说话跟咱不是一路子!‘研究研究’!”好开玩笑的胖妞吕娜调侃任思轩,众人皆低眉笑了。
“我不怎么会说话,在学校的时候人际交往很差劲,除了舍友没什么朋友,以后……以后……多多关照!”任思轩见被新同事调侃,有些紧张。
“你那天自我介绍时,不是说得很溜吗?”汤正问。
“不一样!涉及专业的、学业的、工作的我就事论事,所以很能说,但说到私下交往什么的……可能我这个人太会说理了,太严肃了,不是很会跟人近距离相处,所以……所以……”
“所以没女朋友吧!”吕娜指着任思轩揶揄,顿时众人又笑出声来。
“呃……现在没……现在还没。”一本正经的任思轩忽然脸红起来。话说,正经人从不怕刚硬的,单怕被人调侃。
“你二十九,我三十三,老姐我现在小孩都两个啦!你还没对象!诶诶诶!你不会从来没谈过吧!”吕娜戳了下任思轩的肩膀,刹那间众人皆暗搓搓地笑话这个新来的财务专家——任思轩。
“哎呀……大姐别再说我啦!卤豆干要不要?我这包小鱼干全给你好不好!”任思轩不知如何回应,赶紧用零食堵住吕娜的嘴。
“人家不是没谈,是看不上普罗大众!高富美再加年轻有学历的女性,可不好找哦!”汤正为思轩开解。
“没……呃……不是!”思轩垂首摇头,挤眼摆头的样子又逗乐了一众过来人。
“人家跟你不一样!你是谈一个崩一个,人家是没有挑到拔尖的、条件好的!”吕娜和汤正斗嘴。
“我也是有要求的好不好!”汤正急了,红着脸叱吕娜。
新入职的包晓棠和另外两个不善谈的出纳在旁兢兢业业地当吃瓜群众。
“不聊了不聊了,我去忙了!”任思轩见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了,赶忙离开了是非地、尴尬区。其他人见状也匆匆散了,各忙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