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朱这一走就再没有过音讯,阳春三月青云居陈老板喜得麟儿,满月酒时众人都以为魏朱会出现,可是远在岭南的魏朱却也只送来了一封信。
世人都说魏朱凉薄,却无人知道老陈在看见那封信时,震惊的模样。
她虽然人没到场,却将陵阳三十三间旺铺送与老陈麟儿。
而三十三正是老陈麟儿的生日。
老陈打孩子生下,就一直没有取过正名,他翻遍了四书五经,也没想到个好听的名字。
满月酒这天,却当众宣布,他青云居的小少爷姓陈名十三。
众人都觉得这名字起的又怪又随便,可就连翠娘也连连称是,只说这名字起的好。
同年五月。
月初之时,魏如柳下嫁叶莲,排面很是盛大,那一直没露面的魏朱依旧人未至,但却照例送来了贺礼。
只是这贺礼奇就奇怪在,她不是以魏如柳妹妹的名义送上,而是以叶莲旧交之名,千里迢迢派来。
整整两马车的孤本古籍,还有一只精致非常的书箱,新婚那天,大家都起哄让叶莲打开来看。
众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全有计较,只当魏朱送来的定然是用来收买拉拢叶莲的真金白银。
叶莲却从没有将魏朱如此想过。
“她从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俗人。”
叶莲光明磊落的打开书箱,里面除了一整套特别定制的杨柳青青,孤莲千倾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张系着红绸的纸笺。
“快打开看看啊,叶大人!
这魏朱出手可没有凡品!”
不说其他人,就是魏如柳也很好奇。
叶莲展开,只一眼就哈哈大笑。
“叶某此生知己唯孔最魏朱二人!”
那纸笺上铁画银钩一般写着的,正是当年那个屡屡落第的落魄书生,于最困顿时写下的豪言壮语:
我自青云直上九万里,管换天下文士际遇。
愿君初心不改,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五月末,魏赤娶亲。
娶的还是关家大房的二小姐。
结婚那天人山人海,武官文官云集,就连魏将行这个皇祖父,面对自己的长子嫡孙,也亲自露面主持婚礼。
场面可谓是空前盛大。
可是魏家人的脸色却全都不是多么好看。
因为魏朱没来。
不仅人没来,就连贺礼也没有。
因为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楚氏差点站在门口骂街。
魏清流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脸上却有点挂不住,“自家亲哥哥成亲,却不露面,这个魏朱是打算跟魏家断绝关系了吗!”
“还不是因为大姑奶奶!”
楚氏气的厉害,“要不是她得罪了魏朱,魏朱怎么会因为老大娶了关家的女儿面都不露,这亲事可是她亲自帮老大求来的!”
想到这个,楚氏一阵心疼。
魏朱站在多有钱啊,随便从手指头缝里漏几个出来,也够她挥霍上一阵子了。
呸!
魏赤娶这媳妇,她本就不喜欢,说不定就是跟她八字犯冲。
这关家,每一个好东西!
魏赤也是全程期待了一整天,见魏朱没露面他也没有太过怪罪,那天的事,他看在眼里,心里却明白。
魏朱这是被魏家伤透了。
他推门进新房的时候,正看到关琳琅慌慌张张的合上了一个匣子,见来的是魏赤,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吓我一跳。”
魏赤尴尬的摸摸脖子,“要不我出去再来一次?”
关琳琅“噗嗤”一下笑了,“怎么现在看你越发呆?”
她对他招招手,“快些过来看看,别人送我们的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有什么好看的。
魏赤心道,那有他娘子好看。
不过他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那是一只珐琅重宝镶金匣子,匣子不大不过成人两三个手掌大,却精致非常价格不菲。
一时之间,魏赤也微微好奇,究竟是谁会送关琳琅如此昂贵的匣子。
关琳琅突就红了眼眶,“你打开就知道了。”
见关琳琅如此感性,魏赤犹豫了刹那,还是打开了匣子。
满满当当的银票,整整齐齐的摞着,被红丝带板板正正扎着,正儿八经的躺在匣子里。
魏赤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都说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五斗米若是换成五斗银票,你看这腰断不断!
“这是准备花钱买谁性命?”
关琳琅刚刚还难受的心情,被魏赤这傻子一句话,给逗弄的哭笑不得。
“我看买你的性命还差不多!”
关琳琅没好气的合了匣子,却又摸着匣子上的花纹慌了神。
“这是魏朱送来的。”
关琳琅轻轻的笑。
今日,她蒙着盖头坐在花轿里的时候,有那么一瞬,轿帘被人掀开,将这只匣子放进她手里。
她本来是要掀开盖头看看的,却被人按住了手。
“没过门前掀盖头不吉利的。”
当时鞭炮声太大,她不确定对方说的是不是这句,但是那人的笑她却是清清楚楚听见的。
那一瞬,她好似又看到了寺庙里,那个举着梅花坑人的少年公子。
魏家人说她凉薄,在她心里,她还是那个笑的让人挪不开眼的无双公子。
三月又三月,一年又一年。
孔瑞从摸爬滚打一路而来,又隐了身份进入岭南公立学院,跟一群寒门出身的孩子一同读书进学。
学院里的他,虽然生的冰雪可爱儒雅十足,但是却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同窗好友纷纷在背后喊他小夫子。
因为这个,教书先生还特别跟他私底下说过,让他像同龄孩子一样活泛些。
已经四岁的孔瑞,小大人一样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家兄长说,做学问是一种态度,对于我这种,将来需要挑起家族兴旺的人,严肃冷静,为人处世是必须经历的课程。”
夫子虽然不知道自己理解的跟孔瑞说的是不是一回事,但还是有种不明觉厉之感。
“既然你有兄长,复兴家族这种事,不应该是他来做吗,你……毕竟只有四岁……”
孔瑞突然叹了口气,他小脸皱起,那双过早承受太多压力的眼睛,复杂的厉害。
“我家兄长对复兴家族没有兴趣,他除了整日粘着我家嫂嫂,悲秋伤月吃干醋,什么都不会。”
夫子震惊,家道中落,迫不得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
这学生身世,当真好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