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水波荡漾,江冉坐在一角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你说我是第一个知道你身份的人,这是为何?你身为广陵王,在这广陵,因何隐瞒身份?”
慕容羽看着江冉,勾起一抹笑容,“那日你在徐家做客,见过钱夫人吧!”
江冉点头,只是疑惑的看着慕容羽。
“这钱参将掌管着江淮的兵力,若是与徐家结亲,势必会威胁我。”
他的声音带着爽朗,却说着生死攸关的大事,“你那个爹至少不曾算计你的性命,我那个爹,将我丢在这地方,多的是想要我性命的人。在那宫廷之中,只有生母才是真心相待,如今生母没有了,自然再也没有真心待我的人,令堂虽然身子不好,不过可以治愈,你大约不懂我这种心情。”
江冉看着眼前的少年公子,眉羽之间是一种豪气干云的爽朗,带着云淡风轻的不羁,丝毫看不出久经战场的肃杀之气,仿佛方才他说过的那些都是过眼云烟。
他生来就已经注定了不能活的长久,即便这样,他身边还有人嫌他活的长久。
江冉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一丝心疼。
她有些发证,她是经历死生苦痛的人,一颗心早已经不再良善,面对着慕容羽,她真的有些心疼了。
她的母亲还在,可是前一世的丧母之痛,她也是历历在目,她是能体会慕容羽的心情。
其实慕容羽漏了一句没说,即便没人要他性命,以他的身子也熬不了几年。只是这个男子比起她来,似乎多了一些爽朗,他的唇边一直挂着笑容,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这样一个人生来就是强者,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江冉只得收回心思,随意的问道,“公子今日约了江冉在此处,不会只是为了游湖赏景谈论心事吧。”
“自然不是,昨日我探得两个消息,这第一个消息就是江家大小姐立了女户。”慕容羽狭长的凤眼闪着笑意,“江姑娘叫我小看了。这么快就能为自己争得不错的本钱。”
这个消息知晓的并不多,慕容羽在这广陵府一定有很多眼线,能探得消息,这一点江冉并不意外。
“公子太看得起江冉了,江冉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此事全耐着舅舅出谋划策。”江冉强自镇定。
慕容羽轻轻一笑,只拿了手轻轻的鞠起一捧水洒了出去。
那水珠四溅,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忘了告诉江姑娘,你那日和你舅舅商议大事的时候,本公子就在你们的屋顶上喝酒赏月。”慕容羽带着戏谑的说道。
江冉唇边的笑容有些发僵,若不是这人对自己三番两次的有恩,若不是顾念他身中有毒,她真有一种想要将他推入湖中的冲动,“你这人怎么这般喜欢偷窥别人。行军作战不都是光敏磊落,堂堂正正吗?”
“那都是些迂腐之见,自古就有兵不厌炸,江姑娘没听过么?”
江冉噗嗤一声,“这话出自你口,我怎么就觉得甚是有理!”
他拿了手枕着,靠在船沿上。也笑了。
他容颜俊郎,这笑容如同这满天的阳光一般耀眼,“昔日里行军打仗,将满腹的抱负都洒在疆土上,如今却被困在这小小的广陵,甚是无趣,你这丫头,倒是替我解了闷。”
江冉听他这样说,潇洒的语气中终究是掩饰不住隐隐的遗恨。
他文武全才,本该成为一国明君,或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或在沙场上上阵杀敌,如今被困在这小小的广陵等死。
而他脸上却看不见半分愤愤不平,感怀身世的悲痛。
这样的男子叫她佩服。
“你这丫头颇有谋略,这般算计令尊,倒的确叫我意外。”
江冉轻轻的说道,“这世道重男轻女,总觉得女子只能嫁人生子,成为男人的依附品。我却偏偏不愿意。”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
江冉停了一下,自嘲的一笑,“你是在笑话我吧!”
慕容羽收回了所有的笑意,倒是认认真真的打量了江冉几眼。
这样的话,他听她说第二次,上一次他只当女儿家随意说说,如今瞧来,却并非如此。
“我最厌烦那些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姑娘家,你倒是与旁人不一样。遇事冷静,有勇有谋,”
他说着停顿了片刻。
江冉垂下头,有勇有谋又如何,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看待她的。
“我母后年少之时就是一个巾帼英雄,曾经说过同样的话,没曾想江姑娘和我母后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巾帼女子。”
江冉的眼底浮起一层酸涩的笑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的夸赞她。
她是一个女子,终究是不能免俗,渴望着被肯定和认可。
她想起来前一世,她闭眼之前的听到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佳人,若是身首异处,那真是叫人惋惜了。
那时她给他的印象除了美貌再无其他,就像是一个好看的花瓶一样,一无是处。
如今他称赞她的再也不是这无用的容貌。
“穆公子不笑话我不自量力吗?”江冉抬起一双盈盈的眼睛问道。
“怎么会,不过你可知晓女子和男子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慕容羽说道,“是情,女子重情,总是输了个彻底。”
他有感而发。
江冉听的发证,她何曾不是,母亲又何曾不是。
情之一字,误了一生。
江冉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这样东西我这一生都不会沾染分毫。”
慕容羽听过之后,倒是十分的意外。
眼前的少女眼眸之中果然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是看得透彻?”说着他摇了摇头,“你的眼神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这是那一种生死沉浮过后对生命的珍惜和看透世事的淡然交织在一起的眼神。
他看着她,这样的目光他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