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前的柳青禾还是春风得意,现在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颓唐模样,身上穿的衣裳似乎不是簇新的了,大约是因为遣走了下人之后,府里头的人见她失势,本来应该供应的衣服首饰什么的都停了,来照顾的人大约也都惫懒了。
“我竟不知道,二娘现在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原先那个风光无限说一不二的朱家二夫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窝窝囊囊的败在了一个才刚及笄之年的小姑娘手里,这要是真的传扬出去,二娘你的脸面,可还能往哪儿搁呀?”
朱棠缓缓地走进内室,二夫人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话,她其实也早就看出来朱棠并没有面上那么乖巧,相反的,朱棠的心机城府,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无法真正看清并且掌控,而且,朱棠最高明的一点,就是她可以随时随地扮成各种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同情,从而忽视她各种遗留下马脚的行为。
“看来二娘似乎也不是很欢迎我过来,不过,二娘先不用着急厌烦我,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的,而是为了告诉您,我刚刚得来的一宗消息,爹爹似乎实现您有辱家门风范,想要...尽快了结了您。”
“不可能!你都在胡说些什么!我和老爷那可是二十年的夫妻了,这次不过就是因为我的一个疏忽,被朱棠梨摆了一道儿,老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我动手?他不过是一时生气罢了,等他气消了,我还是这府里头的二夫人,不是一个小小的朱棠梨可以撼动的!”
朱棠的这句话,犹如戳到二夫人心尖儿上的一把利刃,刚刚还可以冷眼对着朱棠的人,现在却忽然像发了疯的女人一样,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不过柳青禾毕竟在朱家做了二十多年的二夫人,很快就回过神来,有些高傲的看着站在面前有些笑意的朱棠。
“二十多年的夫妻?二娘,你真的就这么相信,你们这二十几年夫妻的情分,在爹爹心里,比得上他的威望比得上朱家的名声吗?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二娘,你应该还不知道一件事情吧,你以为你和爹爹二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其实,我娘,和他也已经快要二十几年的夫妻之情了。”
柳青禾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的朱棠,她有些不理解朱棠话里的意思,朱棠的母亲不应该是朱家家主第四个小夫人吗?那个女人应该是在她入府快要四五年之后才进府做妾的啊,怎么就,怎么就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了?
“你胡说!你不要拿这些谎话来骗我,你就是想让我听信你的话,我虽然深恨朱棠梨嫡长女的身份压住了我的月儿,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人听信旁人的谣言,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二娘,你先不要这么着急怀疑我的动机,我先给你讲一段故事,你就知道,你所坚守的者二十多年的感情,究竟是值还是不值了。”
二十五年前,那个时候朱家家主奉皇命查访江南十四州,在江南小镇遇上了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见倾心两情相悦,朱家家主在那边走走停停了半年,眼看着奉旨查询的时间就要到了,朱家家主只能匆匆离开,临行前告诉那个少女,日后定会八抬大轿把她从南边接到京城去做他的妻子。
可是,那个时候,朱家家主已经娶了朱棠梨的母亲为正妻,他回京之后身边也不缺莺莺燕燕,就把南边那个少女给抛之在脑后,可是那个少女却日复一日的等,等到快三个多月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还是个闺阁女儿便和人苟合有了孩子,这让少女的家人异常愤怒,他们把少女赶了出去,从此再也不认她这个女儿。
“我娘那个时候,才不过及笄之年,独自怀着我,辗转偷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后来生下我之后更是没日没夜的给人家做针线活,好养活我们娘俩儿,后来南边突发瘟疫,我娘实在是无法照顾我了,迫不得已来了京城寻爹爹,那个时候,我已经四五岁,爹爹也已经娶了第三房小夫人,若不是有我,我娘都进不了朱家大门。”
柳青禾这时才想起来,那个时候,她正是刚刚嫁进朱家,春风得意,朱棠梨的母亲和朱家家主不和,她便趁虚而入成了朱家最得宠的女人,眼睛里自然揉不得沙子,三夫人进府是因为皇帝赏赐不得不接受,饶是如此她还发了一通脾气,更遑论是接纳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
朱家家主万不得已,不想落得个抛弃妻女的名声,便悄悄地把朱棠母女接到了朱家庄子上,只是这事儿不可能瞒得严严实实的,不过一年半,柳青禾就发现了这对母女的存在,好一顿发落之后,朱棠母女俩总算是进了朱家。
“我们母女俩进了朱家之后,二娘对我们怎么样我倒是并不觉得过分,但是,爹爹对我娘也不闻不问,甚至纵容府里下人欺压我娘,这才导致我娘缠绵病榻,那么多年身体每况愈下,从不见好,听了这个故事,二娘觉得,自己那二十几年的情分,还算是什么筹码吗?”
柳青禾有些失神的跌坐在椅子上,她不知道原来那个默默无闻缠绵病榻的四夫人,原先也曾是自己夫君的掌上明珠,也曾温酒煮茶共看江南桃花争艳,到头来却落得个那样凄惨的下场,君心不似妾心,那个女人苦苦求了半生,也不过是一缕芳魂消耗尽,最终饮恨而亡。
“你方才说,才听到的消息,是从何处听来的?”
“自然是听到爹爹亲口说出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这么信誓旦旦的过来,告诉二娘这么让人心痛的消息呢?”
朱棠看着二夫人已经相信了的样子,微微勾起了唇角,她知道,现在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对于现在的二夫人来说都是致命的,不亚于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不过这样最好,只是痛得深了,办起事儿来才会更加不留情面无所顾忌。
“原先你娘还在的时候,我对你们母女俩处处欺压,后来你娘走了我虽然允许你跟在月儿身边,但是也是处处冷落你,再有后面发生的种种,你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为什么要过来专门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死了,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