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起身就要往外走。
“坐下!”族长怒斥道。
“可是……”巫咸心里焦急万分。
“我让你坐下!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族长紧握着拐杖,用力杵了杵地。
或许是一时气极,族长突然身体猛然前倾,喷出一口鲜血来。
巫咸见状,慌忙上前扶住他。
“族长!”
“你答应我,这件事你不要管!”族长喘着粗气,抓着巫咸胳膊的手紧了紧,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答应我!”
巫咸红了眼眶,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巫族不能再牵扯进……这些权谋算计之中了!你记住!绝对不能……你从今日起,闭关不见客!”
巫族族长病重,卧床不起。
帝君下旨,命十巫用不死药救窳。巫咸已经闭关,族长病重,需要留下几个人主持巫族的大局。巫彭便带领其他五巫前去西王母处取起死回生的神药。
巫咸在闭关之地,完全静不下心。他坐在泉水边的巨石上,摆弄着那枚刻着“烛阴”名字的铜铃铛。
“钟山君,我该怎么办呐?一面是巫族全族人的生死存亡,一面是……”巫咸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钟山君,你一定要平安无事,一定要平安无事!”
烛阴接到帝君要用不死药救窳的旨意,虽然也有疑虑,可是在窳的生死面前,什么险都值得冒。
救窳前夜,不去在烛阴脚边来来回回的踱步,似乎有些焦躁不安。烛阴将它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
“你怎么了?”
不去舔了舔他的手心,晃了晃脖子,铜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烛阴摸了摸那铃铛,觉得铃铛在轻轻震颤。
“你想让我看看这铃铛?”烛阴问道。
不去叫了一声。
他摘下铃铛,凑近看了看,似乎从里面传来了什么声音。他把铃铛放在耳边,里面传来风呼呼作响的声音……
“不要去……不要去……”
“钟山君……”
是巫咸的声音。
“钟山君……你要平安无事!一定要平安无事!”
烛阴扬了扬嘴角,用拇指摩挲着那铜铃铛。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多管闲事。你可真是个……大傻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第二日,烛阴还是留了心。他本就抱着窳救不活了的心态,所以全程都很淡定从容,让人抓不着错。
窳服药后,巫彭带着几个巫者围着他的尸身做法。经过两天两夜,昼夜不停地施法,窳渐渐回魂复苏。
然而那双本来清澈明亮的双眼此时鲜红如血,他周身散发着煞气。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极了入了魔的凶兽……
“魔王降世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他本来就是大魔头鬼颜的儿子啊!”
“快去禀报帝君!”
窳化身为凶兽,将下界搅翻了天。
“你们是怎么做的法事?”帝君震怒,将参与复活窳的六巫关进了天牢。
“帝君,窳不除不行啊!人间如今已经血流成河,宛若幽冥地狱了!”
“是啊!他的魔性已经出来了,待他完全入魔就是下一个魔王鬼颜啊!”
“请帝君速下决断!”
“烛阴!”帝君唤他的名字。
“全凭帝君处置,在下……毫无怨言。”烛阴说道,“在此之前,我想跟他两句话。”
“好,若你能压制住他的魔性,那就再好不过了。”
窳闹了一天,似乎有些累了。烛阴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蜷缩在山洞里小憩。
他的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睛,龇着牙从地上跳了起来。
“窳,是我。”烛阴看着他,施法压制着他身上的魔性。
窳痛苦地挣扎着,不停地摇着脑袋。待他再抬头,双眼已恢复了些清明。
“爹……爹爹……”
“窳。”烛阴忙上前扶着他。
“爹爹……不要为了我,与上面起冲突。孩儿之死是必然的……当年我就该死的。这些幸福快乐的时光是您给我的。”窳气喘吁吁地说道。
“窳。”
“爹爹!”窳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大巫……大巫他是个好人。您……尽可以信他。”
烛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窳突然笑了起来,道:“爹爹,您这么多年一直挂念的人,就是大巫吧。”
烛阴抿了抿嘴,没有否认。
“他其实也一样……”窳接着说道,“他担心我会为了生父之死记恨于你。那一日,我亲自去求药,其实……也是想去看看爹爹珍视的挚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烛阴微微一怔,书房里的那幅字画。
“忆友人……”窳笑了笑,“孩儿实在是太好奇了,因为您很珍视那幅字画。所以趁您不在的时候,偷偷地去书房看了。大巫出关后去神殿的路上,围满了人。大家都很好奇,传说中的大巫是什么样的。我被二负拖着去围观,当我看到他时,我震惊不已。那不就是爹爹书房字画上的人吗?爹爹……大巫是个好人,不死药之事绝对不可能是他做的。跟巫族没有任何关系!您不要追究孩儿之死的原因了!孩儿已经知足了!真的知足了!您快走吧,他们来了……爹爹,我愿意用自己一人性命,换钟山平安。”
窳被处死,魂魄尽散。
巫族六巫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族长又命在旦夕,一时间巫族大乱。
“族长,是巫咸这个巫首做的不够好!”巫咸跪在族长病榻前,“您放心,即便是死,我也会保住巫族!”
看着巫咸离去的背影,巫族族长老泪纵横。
“命啊……这都是命啊……这世间有谁能逃得过命运的安排呢?”
巫咸跪于神殿之中,帝君厉声喝道:“大巫若是替六巫求情,大可不必了!”
巫咸摇了摇头,道:“帝君,臣下是来自首的。”
“自首?”
“是,复活窳的不死药是臣下动了手脚!”
此话一出,群臣震惊。
“巫咸,此话可不能乱说!”帝君愠怒道。
“臣下所言,句句属实!”巫咸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有何理由这么做?”帝君不解地看着他。
“那日二负所言,给臣下提了个醒。他所顾虑之事并非全然不对,钟山不能一家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