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桃灼是莫语到莫家老宅的第二个月。
四月四落一点,十匹荷叶九匹卷。四月初四这天若是下了雨,今年必有干旱。
所以每年的四月四莫家庄都要举行祭拜天地的祭祀仪式。祈求风调雨顺,诸事顺遂。
每一年祭祀的吉时都是桃灼先生算的,这也是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一大清早,莫语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到院里。就看见凉亭上坐着一个人,那人长发飘飘,一袭白袍,外面罩着件飘逸的红纱,甚是妖异。
兴许是听到了莫语的动静,那人转脸望着他。狭长的眸子里泛着妖异的涟漪,他扬了扬嘴角,扬起脖子将手中白色瓷瓶里的桃花酒一饮而尽。
“师兄,你还是这般任性,一大清早不用早饭,就开始喝酒。你可知……”莫志孝从正门口进来,看到凉亭上的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喝酒伤身,空腹喝酒更伤身,一大早空腹喝冷酒更更更伤身。你这些话呀,说了十年有余了,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那人接过话茬说了起来,他的表情俏皮十足,让莫志孝更是无奈。
莫语张着嘴,昂着小脸,呆呆地看着他。
桃灼见面前这个小不点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一时兴起,便如那像仙人下凡一般飘然而至。
莫语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嘴巴也张得大大的,脚下如被下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
桃灼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轻笑道:“哪里来的小不点,看起来不太机灵的样子?”
莫语的小脸蹭的一下红了,他避开桃灼的目光,逃跑一般,飞快地窜到了莫志孝身后藏了起来。
“爹爹……”
桃灼怔了一下,撇撇嘴道:“我一年未来,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孩儿了?”
莫志孝无奈地看着他,说道:“我给你去了信的,你没收到?”
桃灼自然是收到了,不然刚刚听到莫语叫莫志孝爹爹,他是不会那么淡定的。
“什么信啊?我这几个月可一直都在巫山老老实实地呆着呢,一封信也没收到过!连信鸽的毛都没见到!你可是唬我呢?”桃灼拉长了尾音,一副颇有怨气的样子。
莫志孝从他的表情,辨不出真假来,抿着嘴,没有说话。
“之前不知道就罢了,你现在介绍介绍呗!”桃灼笑着说道。
“语儿,这位是爹爹的师兄,巫山桃灼。你以后叫他……”
“叫我桃灼先生便好了。”桃灼忙抢过话茬,上前摸了摸莫语的头,“就叫我桃灼先生就行了。”
“这……”莫志孝将到了嘴边的“大伯”一词收了回去。
“这样就好了,巫山本就不问世事,也没那么多的人情规矩要去守。唤我一声先生,我便就是他的先生了。”桃灼从怀里掏出一串手链戴到了莫语的手腕上。
“师兄,这个礼物太贵重了。这可是师傅他老人家临终……”莫志孝推阻道。
“阿孝,他是你的孩子,也就是师傅的孙子。不是吗?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他得了一个大孙子,必定开心地把巫山宝库都搬出来让他挑。又怎会吝惜这一串小小的辟邪珠串。”桃灼笑着,轻轻拧了拧莫语的小脸问道,“小不点,你喜欢吗?”
莫语仰着脸,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喜欢。”
此后,每一年四月初四,桃灼先生过来的时候都会在莫家老宅逗留几日,教莫语一些术法、棋艺、还有鉴宝的本事。
莫语从小到大一直视桃灼先生为自己的师傅。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世上,除了莫志孝之外,桃灼就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了。
莫语记得那是莫来九岁那年,也是他九岁那年。
他虽然到莫家老宅已经有三年了,可是碍于他特殊的身份,也碍于莫志孝的身份,他不能像其他莫家老宅的孩子那般自由地出入莫家庄。
即便如此,莫家族长未婚却有一个六岁的儿子,这件事还是在世家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莫家的长老们对此也颇多微词。莫志忠虽有心维护,但是万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莫志孝便应了莫志忠,待莫语及十二岁,才让他在庄内走动。
“语儿,可觉得委屈?”莫志孝爱怜地摸着他的头。
莫语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只要能跟爹爹在一起,就是一辈子不能离开这里,我也觉得高兴。”
之后的日子虽然有些无聊,可是过得也算悠闲自在。
那天夜里,莫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莫家那个要过九岁生辰的长孙少爷从布满结界的青龙堂里偷跑了出来。宅子里的人都急着在找他。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北宅的宁静。
“谁啊?”莫志孝起身问道。
“族长,族长……长孙少爷不见了,宅子被翻了个遍也没寻到人。家主找您过去呢!”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莫志孝开了灯,穿上衣服,到了莫语的房间。
“爹爹……”莫语揉着眼睛,起身看他。
“语儿,你乖乖地在屋里睡觉,千万不要出来凑热闹。子时,阴气最盛。邪祟可最爱你们这些小孩子的精血了。”
“知道了,爹爹。”
见莫语应了,莫志孝给他掖了掖被子,便出门去了。
莫家的这个长孙少爷虽然搬去城里住了,可是莫家老宅上下都还是围着他在转。为着他这个九岁的生辰,爹爹不眠不休地做法事,光驱邪之一项就用了半月之久。
“哼!真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少爷!那么多人围着他转,怕他被邪祟伤了。他倒好,自己从结界里跑出去了!真是够会给大家伙找麻烦的!”莫语心中不忿,嘟囔了几句。
外面吵得实在是厉害,脚步声,人声,还夹杂着狗叫声。
这么多人怎么找了那么大一会儿了还没寻着人呢?他一个小孩子难不成有三头六臂,上天遁地的本事?
那个长孙少爷莫不是真被什么邪祟给抓走了?
那这邪祟够厉害的呀,设下了那么多结界都没能挡住它。
莫语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又有些担心爹爹。便开了灯,披上外套,下了床。把窗户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从里面往外面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