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闻的葬礼在莫家老宅举行。
莫艺住院了没有参加。
祝尹的伤又重了,他坐在医院的天台上吹着风。
“给我一支烟。”他哑着嗓子说道。
小光犹豫了一下,递给他一支点好的烟。
祝尹抽了一口,一股浓烈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
“咳咳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震得他的伤口疼痛不已。
“这玩意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味啊,不是说可以排遣寂寞,解烦恼吗?我怎么觉得更难受了呢?”祝尹红着眼睛说道。
“少爷……”小光哽咽道。
“莫来总以为自己是拖油瓶,总以为什么不好的后果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其实我才是那个明知会有这样的恶果,却无能为力的人。”祝尹苦笑了两声,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
“少爷……生死有命。这都是定数,您不必太过自责。”小光说道。
“查的怎么样了?”祝尹哑着嗓子问道。
“有消息了,这两天肯定能逮到人。”
“好好招呼他们。”
莫来披麻戴孝,身着丧服,一动不动地跪在灵堂前。莫远闻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腿上的伤口还没愈合,鲜血不停地往外渗,不一会儿浸湿了纱布和裤子。
“孙少爷,跟我去换药吧。”莫云杰拉着他的胳膊,试图扶他起来。
“不用了,死不了。我啊,现在都没有痛感了……痛一痛……能痛一痛才好。痛一痛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莫来喃喃道。
“小来,你不要再胡闹了。快跟云杰去把伤口处理处理。”莫志忠出现在他身后,沉声说道。
“爷爷,您为何不骂我,不打我?”莫来哽咽道。
“听话,跟云杰去处理伤口。”
“为何啊?我给莫家闯了那么多的祸,我害了……害死了您唯一的儿子……您为何不骂我,为何不像以前那般狠狠地打我罚我?”莫来泣不成声。
“小来……”
“您如果那样对我,我心里……我心里……”
“就能解脱吗?”莫语说道,“骂你一顿,打你一顿,甚至用你的命祭奠。事情就能改变?你从头到尾都是这般幼稚可笑!”
“若不是我……我被抓……我……”
“监控显示,你爸是在你之前被抓的。你被抓或不被抓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莫语说道。
“那金猛亲口说的……是为着我搅和了金寨的事儿,才对我爸还有我下手的。”莫来哭红了眼。
“你搅和金寨,是莫家默许的,是六憨子和金镇业还有许许多多的金寨人默许的。不然,你以为单凭你自己能翻出什么浪来?”莫语说道,“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说实话,你的本事还大不到能承担这些责任。”
莫来闻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他后脖颈上一痛,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你这样说,有些过分了吧!”莫贤靠在大门口一转弯的墙边轻声说道。
“哟,什么时候起,小孙少爷开始关心起长孙少爷了。”莫语调侃道。
莫贤的脸有点红,撇撇嘴,说道:“我没想关心谁,也没想为难谁。我一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就事论事啊……那你理性地分析分析,他做的对还是不对?”莫语问道。
莫贤叹了口气,说道:“就大局而言,他并没有做错。金寨的人从苦海中解脱,会感谢他与莫家重修旧好,不再互相猜疑。莫家……也剔除了很多的隐患。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做了莫家长孙该做的事。只不过……他还承担不了后果,他的心思还并不是一个当家人心思。”
莫语闻言,轻笑道:“你是比莫来遇事要沉着冷静得多。或许……你才是有资质当下一任家主的。”
说罢,莫语转身离开了。
“你错了……”莫贤说道。
“怎么?你也无心家主之位?”莫语转身问道。
莫贤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如他。”
这个事实是莫贤一直以来最不愿意承认的。从小到大他无论是在课业上,为人处事上,各个方面他都要比莫来强。乖巧懂事,温文尔雅,知书达礼……莫家人提起他总是赞不绝口。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隐隐地觉得大家把一切的希望始终都寄托在了那个调皮捣蛋,不学无术,成日里四处惹祸的莫来身上。这让莫贤很不甘心。
长孙少爷的头衔真的比一个人的德行才能还要重要?顶着这个头衔,不学无术的泼皮无赖也能当莫家的主?
莫贤心里一直都有这个疑问,而日常中人们越是对这个莫家长孙少爷礼遇有加,长辈们越是放任宠爱他,莫贤心中的怨气越大。
在他心里莫来一直就是那个顶着莫家长孙少爷的头衔,不学无术,给莫家招黑的浪荡子弟。
所以金寨暴乱之事发生的时候,得知是莫来在其中引线穿针,推波助澜,着实让莫贤震惊了一把。
不知不觉那个不讨喜的废材孙少爷竟成了英雄。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地,他自己就敢往里闯。
莫贤自认自己不是懦夫,却也不敢这么潜入金寨那个鬼地方当卧底。他一直认为莫来是那种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人,可如今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跟莫来不同的地方。不是他比莫来睿智有才华,也不是自己比他乖巧懂事。而是,自己没有莫来那种说做就做的勇气和敢于冒险的精神。
这大约就是爷爷临死将自己未了之事托付于莫来,而不是他的原因吧。
莫贤深深地叹了口气。
郭金随带着瘦皮猴风尘仆仆地赶来,最近郭家里里外外也发生了不少事。莫远闻遭遇不测的事儿震惊了所有人。瘦皮猴一大清早被叫醒,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以为自己睡昏了头了,用手狠狠地打了自己几巴掌,脸火辣辣地疼。
跟着父亲来了莫家庄,瘦皮猴进了老宅第一时间就跑去了东宅。站在院里,莫来紧闭的房门前,呜咽着哭得像个小孩子。
他站了半晌,咬了咬牙,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房里没人应。
“莫来,是我。”瘦皮猴哑着嗓子说道。
“你来了……”莫来嘶哑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