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的船头都贴着符纸，驾驶舱的一角挂着一只白灯笼。船尾挂着一个巴掌那么大的铜铃铛。

金元宝将运尸的卡车上了船，开船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皮肤黝黑，高大挺拔的大叔。

金元宝叫了他一声，大成哥。又笑嘻嘻地扔给他一小瓶烧刀子。

“酒是朱门的。”

金大成的笑容僵了僵，低着头，大拇指摩挲着酒瓶子，说道：“秀娘，她还好吗？”

“好不好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金元宝笑着说道。

“你小子！”金大成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初既然选了这条道，就没法回头。了。”

金元宝打了个哈欠，贱兮兮地冲他笑了笑，说道：“我呀，一听这些个弯弯绕绕的大道理就犯困。”

河水缓缓地流淌，船尾的铜铃铛发出有节奏的叮当声。莫来趴在栏杆上，眯着眼睛，晚风徐徐吹过。他贪婪地吮吸了几口河面上的新鲜空气，心中无比畅快。

“饿了吗？来点儿？”金元宝拿着几个纸包，又递给他一瓶酒。

瘦皮猴挡住了莫来想伸出去的手，挑了挑眉说：“少来，你喝完酒发起疯来，比那僵尸还吓人。”

金元宝乐了，说道：“酒量还得好好练练才行，大男人不会喝酒可不成。三福，你来点儿。”

莫来心道：祝尹是喝惯了红酒的，哪能喝得了这四五十度的白酒？

谁知祝尹还就欣然接受了，仰着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

“哟，还真没看出来。这三福细皮嫩肉的，酒量还不差。”金元宝笑着说道。

莫来拉了拉祝尹的衣角，低声说道：“你搞什么呢？这酒可不是红酒！”

祝尹扬了扬嘴角，伏在莫来耳边，嗯了一声。

莫来看着他那副混子模样，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再理他，坐在甲板上吃起了肉干。

漆黑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两岸巨崖倒影如墨，近处山峦叠翠，苍藤古树，奇石磷刚。

“浪来了……”金大成从驾驶舱里伸头大声喊道。

“抓住栏杆！”金元宝对莫来他们说道。

说话间，原本还静静的河面水流突然湍急了起来，河水狂嚎怒吼，好似一头噬人的疯兽。

莫来半蹲着，紧紧地抓着栏杆，脚下还是不稳，几次都差点要摔倒。

“有漩涡！注意！注意！”金大成大喊道。

“躺下，躺下，抓住铁链！”

三人学着金元宝的样子，躺在甲板上，双手牢牢地抓着铁链。下一秒，船突然像流星一般，随着怒涛冲去，一下又绕着浅滩迂回浮进。万马奔腾的河水，成了一个个打着转的漩涡。船在其中，漂流兜转着。

瘦皮猴没忍住，挣扎着爬起来，趴在栏杆上，呕吐不已。莫来皱着眉头，也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已经涌到了嗓子眼。金元宝上前一把抓住瘦皮猴的衣服，将他拖了回来。

只见船随着怒涛一跃而起，莫来觉着自己的身体似乎飘在空中。短暂的滞空之后是急速的下坠，耳边响起呼呼啦啦的风声，紧接着“啪”地一声水花四溅，打湿了莫来的脸颊。

安静了，静到连水流的声音都听不见。月光下的水面宛若一面镜子一般，突然几声鸟叫响起，尖锐的鸣叫在山谷中回荡着。

“我操……”瘦皮猴骂了一句，从甲板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趴在栏杆上又是一阵狂吐。

莫来爬起来，伸展了一下酸疼不已的腰肢，打量着四周。

“大成哥，怎么了？”金元宝拍了拍驾驶舱的玻璃。

“刚才那股子浪太邪门了！把我们冲小静湖上来了！”金大成忿忿地拍了一下舵。

金元宝一听，心道不好。

“咱们的船怎么不动了？”莫来跑过来问道。

“这里是小静湖，是金家河途中的一处悬湖。它的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只有一面有一个山洞，洞里水浅，暗礁密布，不宜通过。”金元宝递给金大成一根烟。

“不宜通过也要闯一闯了！”金大成蹙眉道。

“这鬼崖岭的河道实在是太诡异了，刚刚还风平浪静的，突然水面上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涡。”

“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咱们也是运气不好，竟然被水流甩出来了。”金大成猛抽了几口烟。

“鬼崖岭？”

“怎么？听说过？”金大成吐了个烟圈。

“没……只是觉得这名字怪吓人的！”莫来尬笑道。

“这儿啊，不仅仅是名字吓人。”金元宝靠着驾驶舱的门，幽幽地说，“当年用童男童女祭祀河神的地方就是鬼崖岭，在山顶祭祀，把人扔进悬崖下面的河水里。

“说不准啊，真是河鬼作祟呢！”金大成调侃道，“休息一会儿，之后咱们鬼洞里走一趟。”

瘦皮猴望着前方不远处那个黑漆漆的山洞，浑身有些发抖：“哎，你们有没有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一团黑雾似的。”

金元宝探头看了看，说道：“天那么黑，除了这块儿有灯照着。其他地方可不就是一团团黑！你别一听名字带鬼，就真的脑补出一堆妖魔鬼怪来。”

莫来其实也觉得从那个山洞里有古怪，他好像也看见从里面不停地在往外冒黑烟。莫来揉了揉眼睛，那黑烟又看不见了，心道兴许是太紧张了吧。胃里翻腾地难受，刚刚没吐出来的东西，似乎一下又涌了上来。他慌忙跑到一边，趴在栏杆上，干呕了几声。

水面漆黑，水下深邃不可测。突然平静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莫来定睛一看，只见水下漂上来一个东西，一丝丝的像水草一般。那东西慢慢地朝他漂了过来，他鬼使神差地就想伸手去抓。快要碰到那黑漆漆的东西时，祝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心！”

莫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收回手。回过头再看水里，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翻转了过来，是一张被水泡的发白发胀的脸，脸上的肉似乎被什么啃咬过，残缺不全。

“我操！”莫来往后退了几步，白着一张脸说道，“怎么是颗人头啊？我以为是水草什么的呢！”

“鬼崖岭跟金寨一样，最不缺的就是尸体。”金元宝笑嘻嘻地一把揽住莫来的肩，“要小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