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忽然问：【你觉得生是快乐的吗？】

叶云兮偏头看了一眼欢脱的到处飞的光球：“应该是吧。”

女孩：【死呢？】

叶云兮回忆起捞出光球的黑暗：“应该是平静的吧。”

回忆中的初生之光继续膨胀，演示了宇宙大爆炸，她忽然心中一慌，害怕大爆炸后光球就没有了，赶紧敛了脑补。

女孩看了她一眼：【执着则有生灭。】

女孩语毕，她们的形象如流沙散去，光球的光多存在了一会儿，也渐渐散去，只余沉寂星空。

叶云兮怔怔的在一片空寂中呆了一会儿，退出意识世界，继续发呆。尽管女孩问的问题，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明白，但仍然有些无法言传的感悟，在莫名的演示之中传递给了她。

叶云兮愣了半晌，喃喃道：“我似乎觉得……我从小渴盼长生不老，后来想要修行，我想要成为纯粹的不生不灭的存在……好像仍然还是因为害怕死，又或者说是害怕没有了‘自我’。所以女孩说这是执着，执着则有生灭。”她慢慢理出了一点思路。

女孩浮现：【你说生是快乐，死是平静，那么你不能只接受一端。如果你不能接受死的一端，那么也无法真正接受生的一端，更无法感受纯粹的‘存在’。】

叶云兮终于明白女孩在说什么了，昨晚她说自己只喜欢春之繁花，不喜欢秋之凋零，只眷恋生之欢喜，不愿面对死之别离。女孩在告诉她，若她对修行之道尚有所求，那她便必须接受生死两端。

她不太确定的问道：“可是，我真的有希望修行到长存不灭？”

女孩反问：【你觉得修行是什么？】

叶云兮下意识使用了定义：“修于行止啊。我觉得要修心、修身，直至心无垢、身长存。”

她说着便来了兴致：“我现在和你交流也算是修心啊，而且感觉效果不错，进展比我以前自学心理学快多了；修身的话，打坐、导引、习武之类都是，但要得法，往浅了说，医学也算是一种修身，以我的弱渣体质，先得修复到正常水平才行。而这些其实综合都算是修于行止。”

女孩颔首，再问：【那这些当中，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你的初心是什么？】

叶云兮顿住，垂下眼眸，仔细回想，才缓缓说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怕死，我常想，在我出生前那么漫长的岁月没有我，在我死后也有那么漫长的岁月没有我，我在这漫漫岁月中只存在过沧海一粟，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感知不到，再也不知道人间的变化、世事的迁移，‘我’终止了，一片死寂，再也不会存在……”

她闭上眼睛：“我怕死，我想好好活着，一直活着，看遍繁华盛景，人事变迁。我想好好活着，但我连正常人都不如，我的恐惧畏缩，我心里的黑暗，我自闭又自怜，我体质也不好，体力也差，既不聪明，又不努力……我还想要活的比别人都好，让别人认可我，佩服我，可是凭什么呢？”

女孩静静的说：【你只是害怕。】

叶云兮闭着的眼睛里流下眼泪：“我知道我所求的看起来都是些虚幻缥缈，不接地气的东西，所谓的玄学。就好像我妈以前曾担心我会出家，就好像总有不太熟的人觉得我看起来清高。悬浮于人世浊流之上，就是清高吗？我只是害怕落地而已。坠落于人世间，我一无所长，而四面刀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孩抱住她：【不用怕，我们一起面对。】

周三上午，校园。

叶云兮下课后出了教室，正悠然的漫步在校园里，欣赏着初夏风景，树荫已经浓密，气候尚未灼热，偶有些凉风习习，倒也惬意。

“既没有死线也没有考试的日子真是美好啊！”她轻松的蹦跳了几步，仰头去看行道树低枝上的新芽，鲜嫩温柔的新绿是她总也看不够的颜色，她眼波温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低下头，转动了几下发酸的脖子。

“叶云兮？”身后忽然传来有几分熟悉的沉稳声线，尾音挑起的询问语气才显出些青年音色，正好似这初夏时节的树木，初初浓绿茂盛，却又有新鲜朝气。

叶云兮正在专注的转动脖子，闻声一个激灵，往反方向小跳了一步，同时扭过头过去看身后，却咔哒一响，差点扭到脖子。

原来是凌澜。

凌澜怔了怔，也微微后退了半步，声音莫名有点疏离：“我刚才看见路边有个人像你，就过来打声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了。”

叶云兮意识到大约自己的举动让他误会了什么，赶紧摆手解释道：“没有打扰，我刚才在看树叶发呆，没注意你接近，吓了一跳才……咳，我没反应过来，你的声音……我还以为碰见了哪个老师。”

她胡乱解释了一通，然后微微定神，才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于是赶紧补救：“啊，我不是在说你声音老！”

话音刚落，心里一凉，“完了，还不如不补救。表意识果然是蠢的！（悲愤的再三）”心里隐约传来了自家女孩的嗤嗤笑声。

凌澜的表情似乎略微扭曲了一下，又飞快的恢复原状，心虚的眼神游离的叶云兮并没有注意到。

他依然温和的说：“没关系，刚毕业的老师确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过方才的一丝疏离却又消失了。

叶云兮点头如啄米：“是啊是啊！”她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却不着痕迹的往前又挪了半步。

凌澜恍若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瞥了一眼她的单肩包里露出的一截书本，随口道：“刚下课？”

叶云兮见转了话题，这才松了口气，应道：“是啊，这门课上的比较晚，还要几周才结课。咦，说起来你今天没去医院实习？”

凌澜点头道：“嗯，今天导师找我，就没有去医院。”

叶云兮顺口接着问道：“找你说什么呀？”却紧接着后悔，是不是问太多了？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万一是挨骂了呢？虽然听说他是学霸，但有些导师应该也是很严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