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这几乎已经是半固定的约会日了，叶云兮心情甚好。

只是天实在热，两人又都很宅，索性就在屋里宅一天，倒也惬意。

叶云兮戳着光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托着腮偏斜了身子，越过光屏边缘看着凌澜的侧脸。

凌澜被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微微转过脸道：“看我干什么？”

叶云兮噗嗤笑道：“你好看啊。”

凌澜没说话，把脸转回去，正襟危坐。

叶云兮笑出声来，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她才敛了笑，语气悠然的说：“昨天我爸来看我了。”

凌澜诧异的看向她这忽然转换的话题，略作回想：“你好像不怎么提起你爸。”

叶云兮抬起目光看向远处：“嗯，他在我的生命中本也没什么存在感……”

她大略和凌澜讲了讲外婆和妈妈告诉她的自己幼年时的事情。

她发觉自己陈述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快意，仿佛在叫嚣着“快来同情我啊！”便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噤，收敛了些自怜心态，尽量陈述的更客观些。

凌澜安静听着，皱眉道：“那他也不配做一个父亲。”

叶云兮下意识引用了昨天妈妈的话：“但他毕竟是我爸呀。”

凌澜道：“只是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罢了。”

叶云兮凝眸望着他。

凌澜略微不安的侧了一下身。

叶云兮看着他笑起来：“还好你不像他。”

她盯着他看，是在试图确认凌澜看起来不像爸爸，自己不是因为父爱缺失而喜欢这样一个气质老成的男人。

而她真正害怕的，是重蹈妈妈的覆辙，碰上一个不靠谱、不负责任的伴侣。

这其实真的无关于他是不是比自己更优秀，当年的爸爸也并没有比妈妈更优秀，但这也不妨碍他抛妻弃女。

只是，当她心底里烙印般害怕着被抛弃的时候，任何一个因素在她看来都可能会成为对方抛弃自己的理由，她自己如此，妈妈也如此。

妈妈对此的恐惧和她对女儿是否优秀的在意糅合在一起，加重了她对女儿里里外外是否都做到最好的焦虑。

而她自己对此的恐惧，从她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筛选。

她希望他稳重老成，做事周全，她不奢求他会浪漫，甚至不奢求他会认真追求她，她希望这个人不要像她爸，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都不要像。

她很害怕。

但似乎终于证实了凌澜不像爸爸之后，她就能够安心了吗？

当然还是不能。她依然会犹疑，会试探，会胡思乱想。

“心理创伤一日不好，就一日不会安心吧。”她非常有自觉地总结道。

【因恐惧而生的要求，未必是你内心所求，你会在两者之间挣扎，直至你不再恐惧的那一天。】

“是啊，我知道的，领导……但至少这一刻，我还是挺满足的。”

【暂时的代偿罢了。】

“好吧……”叶云兮躲回到光屏之后，微微苦笑了一下。

凌澜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只是之后两人并肩看光影剧的时候，凌澜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叶云兮微微僵了一下，便顺从的靠过去，把头搁在凌澜的肩膀上。

虽然这个姿势其实一点都不舒服，可能是身高差较小的缘故，歪着脖子搁久了，整个肩颈都僵硬酸痛起来，但她还是不太愿意把头抬起来。

直到凌澜微微动了动肩膀，轻声说：“有点酸。”

叶云兮慌忙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忽然笑出声：“我脖子也有点酸。”

凌澜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

于是之后两人就只是肩并肩靠着，牵着彼此的手。

看完光影剧，叶云兮用空着的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才忽然惊觉已经中午了。

“呀，是不是来不及做饭了？”

凌澜略沉吟了一下：“要不去医院食堂吃？”

叶云兮眼睛一亮：“好啊！”

起身出门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妈妈也总嫌弃老爸的抠，不知道妈妈如果知道他俩约会去吃食堂会怎么想……其实自己已经颇有点抠了，如果凌澜也抠的话……还是希望不要啦。

叶云兮缩了下脖子。

下了楼，走在这个老小区的路上，幸而有行道树遮阴，她也就不必打遮阳伞，就把伞放在包里，空着双手跟着凌澜走着。

夏日正午，小区里倒也罕有行人，她瞄了一眼身边的人，蠢蠢欲动的想伸手去拉他，却又迟疑着，怕又被拒绝。

终于还是在避让车辆靠边的时候，她看见凌澜的手近在咫尺，装作不经意间碰到，然后顺势牵住。

“如果可以一直牵到医院……是不是算宣誓主权？”她胡思乱想着，有点紧张。

但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凌澜被她牵了几步，便还是挣脱了手，这次的解释是：“手上都是汗。”

叶云兮有些生气。

她闷着头故意落后几步，嘟着嘴，不想理他。

凌澜也就放慢步子，陪她慢慢走，但也没多说什么。

她生了会儿闷气，又有些无奈。

这人怎么就这样呢？不浪漫不嘴甜，她也就忍了，也是她自己总想找个踏踏实实的，但牵个手怎么就这么难呢？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安抚自己，不管他怎么做，我炸毛都是我有问题。

也许只是他真的不习惯牵手而已？

叶云兮叹了口气，加快了步子，生气归生气，也没必要大热天的故意在外面慢慢挪步啦。

医院食堂距离租房挺近，两人面对面坐下，点了餐，凌澜刷了手环付账。

叶云兮赌气，闷头戳光屏，不理他，心里却还是悄悄期盼着会不会有凌澜的熟人经过看见他们。

很快两个餐盘送上来了，直到吃了大半，才终于有人和凌澜打招呼道：“哟，凌医生啊。”然后在凌澜旁边的空位坐下。

叶云兮期盼的偷偷抬眼瞄了一眼。

对面的两人闲聊起医院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她，她也插不进话。

再说之前她本来就赌气沉默，更不好忽然插话了。

更气了。

凌澜吃饭快，吃完了就继续和熟人闲聊着，直到叶云兮吃完，他便和熟人招呼了一声：“走啦。”熟人也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

他俩起身离开，叶云兮默默翻了个白眼。

宣誓主权什么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