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离低垂眼睫看着缚住自己的捆仙绳,只觉得心里有一口气堵着出不来。
伏丹和淮术面对他的质问可谓是毫不心虚。
用捆仙绳把公主绑回去,以他们对魔尊的了解和魔尊对公主的思念,只要妥善讲明个中原委,魔尊是不会对他们多加追究的,至于公主,至多往后避着些也就是了。
而如果他们迟迟未能带回公主,魔尊才会对他们不耐烦,认为他们无能,难堪大任,从而心生厌弃,派别的人来执行任务。
冀离怎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当下再不与他们多言,凝神静气,口中念诀,捆仙绳松开,并飞到他手里自动挽好。
他挺身而立,单手负在身后,下颌微抬,织影清丽的面容上立时就多了一份上位者天生的傲然气派。
檀口微启:“吾已恢复记忆,回归墟。”五指一拢,捆仙绳消失无踪。
一听此言,伏丹有些发怔,已恢复些精神的淮术缩回搭靠在伏丹肩颈的手臂,双手合抱,眼低垂着对着冀离恭敬地行了个礼:“诺。”
伏丹这时才反应过来,跟着淮术行礼应诺。
冀离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这二人身旁飞过,去的方向俨然就是人魔两界的结界方向。
伏丹这才相信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恢复了记忆的公主,他大喜,和淮术一起跟了上去。
“好一个演技绝佳的冀离君!”
刚才冀离和别故双燕的对话,包括冀离利用自己的躯壳甩掉小金乌,使之急火攻心,织影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现下听见他这就要回归墟了,心里一急没忍住,一声带着火气的讽刺就哼了出来。
冀离恍若未闻,只向结界去。
在帮助织影度过反噬后,他灵力虚耗,陷入了沉睡,但沉睡不代表对外界一无所觉。
他知道先时织影被别故双燕强行带走,骗伏丹放出她,以致令她误入霸土原的事。是以这回织影的嘲讽他半点也没听进耳里,一鼓作气赶回归墟是正经。
“混蛋!”
织影握拳狠狠锤向识海海面,蔚蓝色的海水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荡开几层涟漪,而后就归于沉寂,挫败感油然而生。
她颓丧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直到一头柔顺光滑的青丝被抓得乱七八糟,冰绡纱渐渐松了开来,滑落到她指间,她把冰绡纱拈下来。
南海出鲛绡纱,入水不濡。那年晋升上仙阶品,次日小金乌就赠了这用太阴真火淬炼过的鲛绡纱予她,定名“冰绡纱”。
他还说:“都道水火不相容,冰更是一触火即化,我就偏不信!清浊二气原为混沌,天地也曾鸿蒙,水火如何不能?!”说完就上来掐她的脸,听到她的痛呼,才收回手,傲然道,“你看,我不就掐到了你这朵水做的云!”还无耻地评了一句,“嗯,手感还不错。”
手感很好吗?她想着,就不由自主地伸手试了试,触手滑腻,捏着像鱼丸一样有弹性,自言自语道:“手感是不错。”
捏着捏着她就愣住了,她这是在干嘛?
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眼中唯有那一团冰蓝色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跳跃个不停。
从遇到别故双燕到穿过人魔两界间的结界,冀离当真一句话都没有说,而织影在最初的怒骂后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身后跟着的伏丹淮术二人见冀离没有说话,更是乖觉地保持沉默。
冀离再次回到阔别将近一千七百年的魔界,心中却无多大起伏,好像依旧还是离开前的模样。
橙黄,橙红,朱红,绛色,深紫的云彩在天际交叠蜕变,浓墨重彩,鲜亮而又艳丽。
在这之下,众多乔木灌木苍翠蓬勃,树影婆娑,而且体型几乎是凡界草木的十倍,高大壮硕,冲霄而上,似要与红云相接,染上更多的瑰丽色彩。
树顶上栖着一群重明鸟,放声而歌,如凤鸣一般嘹亮动听。
织影的意识虽然沉在识海里,但躯壳之所见亦能得见。
看惯了纯白的世界与熟悉的凡界景象,浓烈色彩下的魔界便如同浓雾散开后,明艳骄阳下的山中秘林一般引人入胜。
奇怪呀!
雎略他们说的归墟是远古战场的遗址,即便不是如冥界那般处处阴森,寸寸阴暗,也该是那种荒凉的不毛之地才不负这“遗址”二字,为何却是这般的奇丽壮观之景?
织影心中甚是疑惑,难道这会儿还没有到达魔界,此处乃是人魔两界交界之所?
想着,她高声问了一句:“冀离君,还有多久才到魔界?”
她突然出声,倒是将沉默许久的冀离惊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听他答:“你我现今所在便是魔界的土地,不久将抵达归墟。”
织影一脸懵逼,而后转为狐疑之色。
出了天界,她发现很多自己所知晓的事情都不是那么一回事,然而应该相信哪一个?抑或是两者都不可信,真相深埋?
人魔有别,善恶难分,以种族分善恶是最无稽的。
她该都听一听,再做出自己的判断,况且,她身处魔界,总要熟悉熟悉此中路径,离去时方才不会在半道上迷途。
打定主意,她扬声道:“你莫不是在哄我?早就听闻魔界乃远古战场,修罗众多,怎会是如此祥和安乐之所在?”
许是无人与之讲谈,太过沉闷,冀离半分恼怒都没有,也不曾再嘲讽天界如何如何,一边往归墟走,一边大方地与她说起魔界的历史。
“最初的魔界叫作归墟,归墟之“归”,在于天地间四面八方的大江小河尽皆流归于此,即便是天界的银河之水亦无例外;而其“墟”者,则为沟壑,大而无底,以此容纳百川之水,从无满溢。
“归墟之内有五座神山,分别为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每山高三万里,方圆三万里,各间隔七万里,其上金殿玉栏,珠果玉树,比之天界丝毫不逊。
“魔族便世居其中,天高海阔,好不快意!彼时五座神山尚未生根,一遇风波,便会漂浮无定,后来五座神山飘至东海,引得神族注目,便令海神禺疆派出十五只大龟将五座神山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