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一头的汗,想必除了大日金焰没使出来,太阳真火开到了十成,才能把自己也烘成这样。
织影先给他把了脉,脉象再正常不过,微微一笑,然后拿衣袖细细替他沾去脸上的汗,一面轻启朱唇:“这一战,战得可还欢喜?”
她虽笑着,眸子里却带着一丝嗔意,旁人见了只觉娇媚可人,小金乌则读出这笑容之下暗含的“谴责”。
想到自己丢下她,独自去九黎宫,小金乌心里就止不住发虚,面上倒没表现出来,镇定依旧,呵呵两声:“还行吧。”
“还行啊……”
织影声音温软,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笑得越来越甜。
相反,小金乌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僵,脑门的汗还没擦净,又冒出来一茬,不过这次是冷汗。
冀离在旁看得忍俊不禁,视线一转,将笑缓缓收住,与来人见礼:“天帝。”
雎略将青冢收归入鞘,点颌算是回礼,目光掠过静寂无边的云空,微感疑惑:“天宫无人来?”
“来了。在半途被人拦下。”
“哦?”雎略不着痕迹地往侧旁瞥了一瞥,又问,“何人所为?”
“是顾姑娘……”冀离便去繁就简,一并将始末道来。
雎略向织影投去惊异的目光,随即微微皱眉。
小金乌也听得眉头拧得极紧,握住织影擦汗那只手,把先头的心虚忘得一干二净,先扶着她肩膀将她浑身上下一片指甲也不落地检视了一遍,又是紧张又是生气,还隐隐夹杂着恐惧,教织影心中莫名。
他道:“你怎么样?那四个家伙有没有伤你?我去教训他们!”
说完就转身跑去给织影出气,一步千里,眨眼就没了影儿。
织影哭笑不得:“跑那么快,真是……”
“顾姑娘,你不跟过去瞧瞧?”
冀离走过来,面含担忧。
织影摇了摇头,奇怪地看他一眼:“他有穗子,我的云又不会伤他。”
冀离:“……”
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比起小金乌,他更担心那四个神将,会不会被烤成四个人形焦炭?
好吧,变成人形焦炭也没关系,反正又不是他的部下。
想着,眼睛从雎略面上悠然飘过,却见对方目光越过自己盯着一处,面色怔忡。
不用回头,冀离也知道他看的什么,心下暗暗一嘲,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了一步,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吧。
他才刚付诸行动,就被一个声音拉了回来。
“冀离君,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想也知道叫他的是谁了。
冀离转过身,就见织影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目光中闪现一抹狡黠。
织影心道,如此尴尬诡异的气氛,不拉个垫背、咳,不拉个陪聊的怎么行?
相处过一段时间,冀离多少也摸到织影的一些脾性,心知织影逮住了就绝对不会放过他,倒也干脆认命。
“顾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问题直言就是。”
既捉了他陪聊,织影当然不打算跟他客气。
话说回来,织影还真有件事想要问他。
只见她把手伸进袖子里一阵摸索,眉尖一动,手退了出来,在冀离面前摊开。
她手心的,是一支色明如焰形似朝阳的望日莲。
“当初冀离君把它给我,我就一直收着,后来在八百里流沙遇到烛龙,不小心被他夺了去,听他言语间,视之如珍宝,冀离能否明白告诉我这是何物?”
冀离凝神细看,又看了看织影,想到什么,双目微瞠,惊异不已。
“这是那颗种子变的?”
织影点点头。
缓了缓神色,冀离道:“说实话,我也不知它是何物,从前看着此物像是望日莲的种子,埋进土里,与旁的望日莲一并日日灌溉悉心照料,却长不出东西。”随即面露好奇,“不想到顾姑娘手里竟能枯木逢春,不知顾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织影将这种子变化前后的事说了,谁知听完后,冀离眼底浮现的疑惑比她只多不少。
看他这神情,织影心里知道多半他也不大清楚,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此物又是冀离君自何处得来的?”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冀离拢了拳头抵在唇上干咳一声,才低声道:“实不相瞒,这是我在凡世中历练之时,在一个卖瓜子的干货摊子上买来的。”
织影彻底无语了。
随便一个干货摊子上都有烛龙看得上眼的东西,要不是织影对冀离的为人还算了解,只怕会认为这是他故意编造出来消遣自己,好给自家妹子出气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都不好再放在她这儿了。
织影将手里半开的望日莲往冀离跟前递了递:“冀离君还是把它收回……或者再换一件信物吧。我瞧此物颇有玄机,连烛龙也有兴趣,想必的确是一件不世出的异宝,当作信物实在过于贵重。”
冀离反手推回,态度极为坚持,亦极为诚恳:“那日我旁的不送,偏偏送了这个,以往我悉心照料它都不舍得开花,到了你这儿就开了,可见此物与你缘分不浅,合该就是你的,顾姑娘就收着罢。”
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再拒绝可就是扫人脸面,不知好歹了。
织影只好道:“好吧。”
她又把掌心的花放回袖里乾坤妥帖收好,忽听一清冷的声音问道:“你说你遇见了烛龙?”
织影目光微微一滞,随后面不改色地迎上雎略的视线:“正是。”
雎略神情冷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到这个,织影也有疑问:“天碑被毁第二日,我在八百里流沙遇见了烛龙,他受了伤,正缺灵药疗伤。
“我问过他,他说是战胜他的人偷梁换柱,才教他死里逃生,也是那人教他藏身八百里流沙养伤,让似锦——”
“烛龙现身,又关阿锦什么事?”冀离突然插话进来。
织影对他解释道:“你告诉我似锦失踪,我就让曲觅暗中查访,后来她不小心被似锦擒住,她听见似锦说,是新天界之主所为……”
此言一出,冀离双目微睁望向雎略,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