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离看着织影将全副精力贯注于光影之中,双唇时开时合,与此同时,手指不断在阵盘上勾勒。
司云殿里,弥生接到指令,轻身跃下。
加入战团后,她也不与人交手,只不停在其间疾行,彩衣拖出一道绚丽的残影。
而她所行之处,细观之下,悉与织影指尖拂过处分毫不差!
相较冀离对战局的片面观察,身在其中金甲神卫则有更加深切的体会。
神力滞涩,行剑迟缓,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剑锋或枪头就会偏离原定的方向,将刚成型的阵势搅得一团乱。
还有更要命的一点——
他们共同修炼,就是为了以彼之长补己之短,因而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但这个人似乎掌握了他们每个人的罩门,手掌每一次拍击,或是足下每一次踢打,皆精准无误地击中罩门,无一失手,且速度之快,直如鬼魅,往往来不及防备便已被打中。
这是他们成为金甲神卫以来,从没有过的憋屈。
芜岚觉出情况不对,顾不得手上的伤,却也没有上去帮忙,挥开金甲神卫。
她将双手在胸前交叠,凝聚神力。
光晕流转间,一朵千叶牡丹自她掌中盛放,半数绛色的花瓣从中悠然脱落,旋转聚合,凝就一柄闪烁寒芒的锋刃。
芜岚并指指向殿门,喝道:“开!”
“嚓啦——”
结界出现一道裂纹。
见此,织影抿唇一笑:“倒是很舍得。”
冀离不由点头。
那可是一半真身,此一战后,芜岚不知要修炼多少年,才能长出新的来。
不过他一点也不同情芜岚,倒是有点担心她出去搬来救兵,云族这些人难以脱身。
谁知转眼就见织影单手结印,印向阵盘,像重逢的故友来家里做客一样? 柔声挽留:“既来了,就多留一会儿吧。”
紧接着? 冀离就看见光镜之中? 芜岚脸上聚起的一丝得意随着裂纹的消失轰然消散。
气怒之下? 卡在胸腔的一口心头血喷洒在秃了一半的牡丹花上。
人与花? 狼狈相顾。
露台上? 弥生从战团中抽身而出,衣袖一甩? 秋风扫落叶似的? 将金甲神卫全部扫出露台。
趁此间隙,司织喊道:“所有人进阵!”
众人相扶进入传送阵,弥生站在阵外,为他们护法? 并对停在身前的司织道:“主人交代,你也走。”
司织眼中蓄起水光,踏入阵中。
待金甲神卫再次攻来? 露台上只剩下一袭彩衣在风中飒然飘动。
芜岚跌跌撞撞奔过来,嘴里叫道:“进阵!找到他们,杀!”
金甲神卫停在玉阶下? 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和愤怒,而后一同看向弥生。
弥生面色平静,见他们来,不退也不攻?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照我说的做!”芜岚见他们不动? 大声呵斥。
金甲神卫们齐齐皱眉。
织影一下笑了,轻轻点了点阵盘:“弥生,回来吧。”
弥生这才后退阵中,转瞬消失,出现在织影身侧。
冀离看了她一眼,对织影说道:“顾姑娘,你不觉得,你知道的似乎有些多了?那些金甲神卫的弱点,一般人怎么会知道?”
“不觉得。”织影挑了挑眉,“因为我不是一般人。”
好诚实,冀离无言以对,转看光镜。
弥生消失后,露台上的阵眼冒出股股黑烟。
——传送阵毁了。
目睹这一幕,金甲神卫还好,芜岚的脸色顿时难看得无法形容。
她受了伤,一时无法使用神力,但金甲神卫明显不愿再帮她追击云族,怎么办?
好容易重新定下心神,芜岚决定退而求其次,再次把目光投向金甲神卫:“你们应该不会想被困在这里吧?”
金甲神卫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芜岚脸色青了青,强压怒意说道:“那就想办法攻破结界,回去告知陛下——云族,反了!”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蹲着。
金甲神卫使剑的挥动神剑,用枪的抡起长枪,跟芜岚的花瓣锋刃一起同时攻向殿门结界。
织影见到这一幕,心底有些麻木。
早该知道,只要她还能喘气,就不会放弃戕害云族。
正如她所说,机会错过,就再没有了。
织影转头道:“弥生,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
“是。”
冀离暗暗吃惊。当初弥生对她这个主人可谓不恭,若非事关凡界或者凡人,轻易不肯出手,现在却好像唯命是从的样子,而她对弥生也是全心的信任,就像……相伴多年毫无保留的主仆。
当然,好奇归好奇,回首前几次两人之间的问答,冀离觉得还是要回归实际。
“顾姑娘,你要做什么?”
织影答了:“门已经关了,接下来,当然就是愉快地打狗了!”
冀离瞅了眼,然后又瞅了眼,愣是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愉快神情。
倒是织影,被他这去而复返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想着调整阵法排布,好将芜岚和一干金甲神卫牢牢困在里面,也懒得开口问。
过不多时,从光镜里传来芜岚的暴喝。
“洛霞!卿云!啊!——”
一道白芒打碎光镜,尖厉的声音戛然而止。
织影将阵盘收入衣袖,抽出条帕子擦去额角沁出的细汗,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冀离君,你为何这般看我?”
她团了团帕子,望向冀离。
冀离抚了抚耳朵,笑道:“许久不见,顾姑娘于阵法上的造诣益发深厚了。”
织影一笑置之,把团好的帕子化成云球弹开。
前方,比斗仍在继续。
从开始到现在,小金乌一直没有使用大日金焰,雎略性情磊落,她并不担心他会提前在此布置,抑或在比斗时做什么手脚。
两人你胜一招,我赢一式,可谓平分秋色,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所幸两人身上除了衣袖上被扎了个洞,或是头发被燎去半截儿,倒也没挂多少彩,画面还算和谐。
不过说起来,雎略选的这个地方倒颇有些耐人寻味。
须知在这之下就是天宫,若有动静,很难不被天帝察觉……
正想着,神识之内的气息混杂起来。
她转身一望,眉宇沉了沉。